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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胡县令难得在晌午以前睡醒,外头有个什么风吹草动都如惊弓之鸟般吓一哆嗦。
刚到晌午,管家传膳,他才吃了两口,师爷就气喘吁吁闯了进来。
胡县令筷子上那块儿肥肉就这么“吧唧”掉到了地上。
他慌忙站起身,急急问道:“出什么事了?那位大人又来了?”
师爷缓了口气,还没待开口,他就心焦道:“快说话啊!”
师爷扶着腰,点头到:“是,是。”
胡县令急得转了两圈,倏地停步,问道:“可说了是什么事?”
师爷摇头:“瞧着不像是好事。”
胡县令愁眉苦脸地换了官服,一旁美婢的温声安慰也听不进去,一步三喘地跑到了会客厅,就见里头或坐或站了不少人。
他捋了捋衣裳上的褶皱,深吸一口气,走进了会客厅,像模像样地向裴堰行礼道:“裴大人,可有什么吩咐?”
裴堰站起身,将折扇指向一旁椅子上坐着的老妇人,道:“胡县令可认得此人?”
“这……”胡县令瞧了瞧,又走到她面前躬身细看,犹豫道:“回大人,下官没见过……”
“咳!”
众人的视线纷纷集中在师爷身上,师爷欲盖弥彰地偏过头,又咳了几声,假装自己嗓子不好。
胡县令接到了暗示,可实在想不起来,挠了挠头,拼命给师爷打眼色。
师爷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硬着头皮走过来,在胡县令耳边低声道:“昨夜大人回来喝醉了,她正好在县衙门口敲鼓,被你叫人扔出去了。”
胡县令:“……”
他恍恍惚惚记起来,是有这么个事儿,可他记得那是个要饭花子啊……
这屋里除了沈绎青都是有功夫在身的,耳聪目明,这说的话自然也瞒不过他们。
李云山冷笑一声,道:“好一个昏官。”
他行走江湖,是刀尖舔血的角色,身上有煞气和凌厉的压迫感,让胡县令一个哆嗦。
沈绎青给老妇人续了杯热茶,道:“县令大人在这里,老人家有什么事尽管说吧。”
那老妇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扣了三个响头,把胡县令惊得脸上的肉都惊慌失措地颤了颤,眼珠子在这一屋子不好惹的人身上偷偷瞧了眼,结结巴巴道:“你……你说吧。”
“民妇方氏,三日前带小孙子从灵溪县去葛县投奔亲戚,前日遇上下大雨,就进了一家客栈躲雨……”
方氏家里遭了人祸,儿子儿媳都客死异乡,只剩下和小孙子和她这个黄土埋到脖子的老妇。她实在没本事养活小孙子,就想着去亲戚家投奔,路上仅有的盘缠花光了,没钱住店,又下起了大雨,只能求店家行行好收留他们一夜。
那店家也是个心善的,答应让他们在大堂待上一宿,她不敢给店家添麻烦,就缩在角落里,孩子饿得直哭,她也只能用筷子蘸了凉水喂他。
之后的事沈绎青他们就知道了,孩子实在饿得难受,扯着嗓子哭,她也饿得头昏眼花,虽有人嫌恶他们,可也有好心人相助。沈绎青给了她几块茉莉花糕,那于她而言是大恩,她牢牢记住了沈绎青的模样。
入夜后,住客都回了房,她就在大堂角落里缩着,大堂里的烛台让小二哥给吹了,四周黑黢黢的,她什么也瞧不见,摸索着咬了一小口茉莉花糕,又将糕点塞回了怀里,摇晃着小孙子哄他睡觉。
那夜雨下得大,又电闪雷鸣,孩子害怕,好不容易将孩子哄睡着,她也实在累极了,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再醒时太阳已经老高,店里又热闹了起来,她头晕脑胀地看向怀中,却发现怀里的孩子不见了。
“我吓坏了,四处找也没找到,找小二哥问,他却说他根本没瞧见什么孩子。”
方氏颤着声儿说:“他说我老糊涂了,昨夜只有我一人投宿,没有带孩子。”
胡县令偷偷瞧了眼裴堰的脸色,叫不准地挠头,问:“那你到底带没带啊?”
“民妇带了,带了……”方氏慌忙道:“大人为民妇做主,这几位公子都可见过民妇的小孙子。”
裴堰皱眉道:“店小二还是昨夜那位?”
方氏道:“是,民妇绝不会记错。”
沈绎青:“昨日店里当时有不少人,没人给你作证吗?”
方氏:“不知为何,昨夜睡得十分沉,等到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客栈里人不少,可都是生面孔,昨夜那些客人都已经走了,只有……”
她抹了把眼泪,道:“只有昨夜要赶我们祖孙两人出去的那几人在,他们也说没看见,说我根本没带孩子。”
一觉醒来,孩子丢了,所有人都说没见过孩子,甚至她自己都有些疑心自己是不是弄错了,可包袱里孩子的小衣裳,怀中的茉莉花糕,还有这一路的艰辛又怎会作假。
她求客栈掌柜的帮她找找孩子,可却被小二哥给扔了出来。
昨夜还面慈心善的小二哥一脸嫌恶,掐着腰呸道:“原来是个疯婆子,昨夜好心收留你,你不但不知感恩,还敢在这里撒泼。”
“岂有此理!”张原怒拍桌子,道:“我们这双眼睛昨夜是见了鬼不成?那店家竟敢睁眼说瞎话。”
胡县令:“这……这……这是哪家客栈?”
沈绎青:“是三十里外的金水客栈。”
胡县令心里重重松了口气,面上故作为难道:“那家客栈下官知道,可……可那不属于兆县境内,这不归下官管……”
裴堰凌厉的目光让他后边的话越说越底气越弱,最终消了声儿。
“那客栈正好在两郡交界地,出了事,胡县令不管,那边的县令也这么想,这账就糊涂过去了,”沈绎青似笑非笑道:“怪不得那黑店如此明目张胆,全靠胡县令这样的青天大老爷庇佑啊。”
胡县令有苦说不出,把坛子似的大脑袋低了下来。
裴堰微微眯起眼,道:“把县衙里的捕快都叫上,慢一步当心你的乌纱。”
胡县令忙道:“下官不敢!”
这县衙里的捕快倒是比县令要靠谱些,看着是有些拳脚的。
天越发阴沉了,县衙门口,裴堰利落地翻身上马,十分熟练地向沈绎青伸出手,衣袍翻转间,沈绎青已安稳落坐马上。
李云山厉喝一声:“我倒是要瞧瞧什么样的人竟敢这般无法无天!”
一行人催马疾行,穿过大街,在百姓惊异的目光中,不多时就出了县城,向来路返回。
沿途三十里,草木繁盛,荒无人烟,金水客栈地处两郡交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确实是个开黑店的好地方。
沈绎青回想着那夜住宿时的种种细节,侧头道:“你那夜说血腥味浓重我就有些疑心,可贾二哥他们没查出什么异样,我便没多想,可现在看来,若是那店里真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一定做得十分隐蔽。”
裴堰应了声,道:“若是打起来,你切记往后躲,不可伤了。”
沈绎青撇嘴,片刻后又耷拉了肩头,低声道:“若是我也会功夫就好了。”
那声音很小,可裴堰听见了,他低头看了眼颓丧的小公子,心里一软,道:“回去我教你。”
沈绎青一听,连连摇头:“你还不如杀了我。”
顿了顿,他望着路旁飞驰而过的绿意,道:“你也不可伤了。”
裴堰轻勾起唇,应道:“好。”
金水客栈。
大门开着,有过路行人进出,是十分平常的迎客模样。
一位白衣公子摇着扇子走了进去,店小二忙殷勤地迎上来:“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俊俏公子将折扇一合,眸子上下打量了小二一周,挑眉道:“小二哥可还记得我?”
店小二一愣,细细看向那公子,笑道:“是公子您啊,记得记得,小的别的不行,就是记性好,况且像公子这样的人物,见过一回就不会忘了。”
“哦?”那公子将折扇一合,唇畔擎着笑,那笑意却不达眼底,他缓缓道:“那店家可记得那夜店里曾住了一对祖孙?”
店小二面色变了变,话却还是稳的:“这……每日客人这么多,小的不记得了。”
“啧,”那公子吊儿郎当道:“瞧瞧,方才还说自己记性好呢。”
店小二不着痕迹地往柜台方向看了一眼,皮笑肉不笑道:“公子说笑了。”
“本公子向来爱说笑,”他随意将折扇在指尖转了转,细细打量着客栈,道:“那日我在这里丢了些东西,特意返回来找,不知小二哥可否行个方便?”
店小二捏紧了手中的抹布,眼中闪过一丝阴沉,道:“不知公子丢了什么?”
裴堰轻笑了声,直直盯着他,缓缓道:“丢了个孩子。”
门外刺目的光一闪而过,照得两人脸上一阵惨白。
大堂里只坐了两三个客人,刚吃完了饭,匆匆付了账。
“快些赶路吧,要不今夜又要露宿野外了。”
“是啊是啊……”
交谈渐渐模糊,远去,店里只剩下大堂里对峙的两人,还有在柜台后边阴影里打着算盘的掌柜。
噼噼啪啪的算盘声不大,却在此时显得格外清晰,开着的大门有风吹了进来,掀起柜台上一页纸张,那掌柜将纸压下,头都没抬,手下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
店小二直起了微驼的背,低着头将抹布慢悠悠往手上缠着,抬起一双三白眼,阴狠又凶戾,他直勾勾盯着裴堰,轻飘飘道:“我可不记得有什么孩子,公子要不去别处找找?”
天阴得厉害,大堂里没点烛台,灰蒙蒙一片。
裴堰的目光扫过阴影处,不紧不慢道:“孩子在这里丢的,自然要在这里找。”
那些悄无声息出现在阴影里的人慢慢走了出来,手中拿着勾子与剁骨刀等,竟都是厨房里常用的器具,他们大多打着赤膊,身上肌肉分明,十分强壮,面上没有波澜也并不说话,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向裴堰合围。
“既然公子想多管闲事,就看看有没有那个本事了。”那店小二阴狠一笑,倏然闪身向前,率先攻了上来。
这人招式凌厉狠辣,直取裴堰命门,裴堰却并没有应战打算,巧妙地闪身避开他的攻势,且战且退,一路到了门口。
店小二晃了晃手腕,轻蔑道:“我当是什么高手,原来是个绣花枕头。”
他再次攻向裴堰,厉喝道:“上。”
裴堰足尖轻点,轻飘飘落在了院中。
天上闷雷憋在云层中,忽然一个炸响,接着,雨潇潇落了下来,四野寂寂,细雨打在店外竹林间,一片簌簌。
雨声越来越密集,林间起了雾气,白衣公子长身而立,门口无声涌出十余人,杀气四溢。
一滴澄澈的雨滴坠落,眼睫轻颤间,裴堰展开了折扇,轻笑道:“这小小客栈竟藏了这么多人。”
“娘的!这果然是个黑店!”一道剑气从房上直劈而下,那群人纷纷抬头,就听一声如雷般的厉喝,接着,那彪悍的身影随气落下,立时将那聚拢的十几人冲散。
眨眼间,林间、房上等隐蔽处涌出来二十来人,店小二见事不好,不动声色向后退去,竹林边上,沈绎青叫道:“裴堰。”
裴堰侧身,接住了他扔过来的佩刀,反手一震,刀鞘直直飞出,正中那店小二后心。
李云山等人功夫不弱,与这十几人缠斗游刃有余,裴堰握刀进了店里,那店小二面色苍白,唇角溢出血痕,撑着身子向后爬,警惕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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