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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大哥你好
在袁淇的带领下, 四人飞快赶到了驻扎在卧狐岭脚下的镇北军军营。
老远的，风砚尘便看到了一片溟濛岑寂的景象，被疫病折磨得苦不堪言的将士东一个西一个倒在地上, 或在呜咽, 或在哀嚎, 或在用力抓挠着自己满是红点的皮肤, 他们的军服糟污破旧, 每个人的表情都沉重不堪，仿佛身在炼狱，静静等待着湮灭的到来。
风砚尘掩面凝眉，步伐沉重地跟着袁淇踏进辕门, 却被将士们空泛绝望的眼神盯得双腿发软, 他越走越慢，越走越呼吸困难, 待来到风凌霄的营帐前时，已然是筋疲力尽了。
“太惨了。”风砚尘面色焦灼，“似乎有一半将士都感染了疫病。”
那么多的将士，与苍茫的天地相连, 看起来既壮观又悲壮，风砚尘一想到要救回这么多人, 便觉得压力陡增, 惴惴难安。
袁淇舔了下干裂的唇角，道：”是，近一半的将士都感染了疫病，再这么拖下去, 只怕整个镇北军都要死于荒野之中。”
风砚尘暗暗攥紧了双拳。
五万镇北军, 浴血奋战了多少个日日夜夜才替朝廷夺回五州, 他们本该风风光光的班师回朝，结果却遭了歹人的算计，沦落至此！
“主帅在里面吗？”想到马上就要见到自己同父异母的将军哥哥，风砚尘隐隐有些激动。
“在。”袁淇便对守卫营帐的将士道，“我是袁副将，让我们进去。”
守营将士面上蒙着面罩，说起话来瓮声瓮气：“袁副将，将军说了，除了医官，不允许任何人见他。”
袁淇闻言一愣：“好端端的，主帅怎么不见人了呢？”他着急地朝营帐里望了望，“主帅怎么了？”
守营将士双目一黯：“袁副将，将军他、他好像也感染上了疫病。”
“什么？”风砚尘与袁淇异口同声。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我早上离开的时候，主帅明明还好好的！”袁淇情绪激动地道。
守营将士道：“将军的病是午时发起来的，发作后将军就不见人了，把自己关在营帐里，一关就是半天，大家伙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风砚尘镇定地道：“能怎么办？当然是想办法给他看病啊。”
他正欲亮出身份，让守营将士把路让开，一书生打扮，蒙着脸，端着锅的男子冲过来道：“让开！让开！锅太烫了，我要端不住了！”
萧慕枫下意识地将风砚尘拽到了一边。
“快快快！把路给我让开！耽误了将军的病情，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的！”书生看都没看风砚尘等一眼，只一味地催促守营将士让路。
风砚尘伸长脖子，细细打量了那书生两眼。
察觉到风砚尘审视的目光，书生转过头来，瞧了瞧风砚尘。
四目相对，二人皆骂道：“草！是你！”
风砚尘先发制人：“龙宥！你是要死吗？都混到镇北军大营里来了还敢自称绝尘先生，怎么着，不把我克死你死不瞑目是吧！”
龙宥紧蹙双眉：“我说我今个右眼皮怎么一直跳，原来是你这个天魔星来了。”他看了看站在风砚尘身后的萧慕枫和夏卓，“小枫枫也来了，诶？这位是……”
他盯着夏卓陷入沉思，风砚尘则一个巴掌招呼上去：“你他娘的管谁叫小枫枫呢？”
萧慕枫无言地望着见面就掐的二人，将夏卓推到龙宥的面前道：“龙少阁主，他是夏卓。”
“夏卓？”龙宥将风砚尘往旁边一推，走到夏卓面前，摘下了夏卓的面罩。
夏卓直勾勾地望着龙宥：“大姨好。”
龙宥一愣：“你管谁叫大姨呢？”
风砚尘翻着白眼将夏卓的脸遮上：“你别管谁是大姨了，你不是说能治好夏卓的疯症吗？喏，我把人给你带来了。”
龙宥长长的睫毛长被锅里的热气熏出一串细密的小水珠，他苦着一张脸道：“我的风大人啊，我一时半会怕是没有办法替你救别人了，你哥哥还在里面病着呢。”
袁淇闻言立刻逼近守营将士：“快把路让开，我们要去看望主帅！”
守营将士□□交叠拦在栅门前，毫不妥协：“袁副将，军令如山，恕我等不能放各位入内。”
“岂有此理！”
袁淇面色一狞，便是要强闯，风砚尘见状忙将袁淇拦了下来，默默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亮在了守营将士的面前。
将士盯着风砚尘手中的令牌一愣：“风门令？”
风砚尘淡淡道：“我是镇北王府世子风砚尘，镇北王府的话，你们总该听吧？”
守营将士目光一抖，齐齐半跪在地：“属下不知世子前来，多有冒犯，还望世子恕罪！”
风砚尘默默收起令牌：“小小误会而已，再说你们只是执行主帅的命令罢了，何罪之有。”
他正想优雅从容地带着萧慕枫等去见风凌霄，却见龙宥一阵风似的蹿了出去，撞开栅门，闯进了风凌霄的营帐。
下一秒，风砚尘便听得一人骂道：“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虽然挨骂的人不是自己，但风砚尘还是抖了抖。
他与萧慕枫对视一眼，带着夏卓和袁淇踏入营帐。
营帐内，一身材高大的男子正坐在床上更衣，他双眉如剑，眸似点漆，薄唇锋利，棱角分明，冷傲孤清盛气凌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所向披靡的浩然正气。
见又有人闯了进来，男子飞快穿上了外衣，并用粗麻布将脸层层裹上了，即便如此风砚尘依旧看见了他胸口后背上的点点红斑，以及刺在腰间的一条青蛇。
这便是风凌霄，原著里帮着萧慕枫打江山，后为大靖国正一品镇国大将军，镇北王王爵的继承人，风凌霄。
好像是比他气质好点，身材好点，样貌嘛，嗯……妖冶和高冷是没有可比性的。
“风凌霄。”风砚尘摘下面罩，主动与风凌霄打招呼，“是我，风砚尘。”
风凌霄抬起眼来瞧了瞧风砚尘。
那眼神真真是二月春风似剪刀，在风凌霄的衬托下，连一向冷漠如雪，不假辞色的萧慕枫都变得面目可亲起来。
同父异母的兄弟间，关系就是这么的微妙。
多年来，风凌霄带领镇北军坐镇风家的老家北泽川，风砚尘跟着老爹风一白待在京都，守护家族产业玄火司，二人各司其职，互不干涉，原本也算在各自的领域里混的风生水起，这下倒好，一个被皇上免了官，一个被疫病困在天寒地冻的蒙州进退两难，偏偏风凌霄带兵收复建槊十三州的事是风砚尘一手促成的，这若是被孟老太君知道了，一准会偏心地认为风砚尘在处心积虑地谋害风凌霄。
虽然手心手背都是肉，但在孟老太君眼里，风凌霄是心头肉，风砚尘是回锅肉，且是连看都不想看一眼的回锅肉。
没办法，谁叫风砚尘邪门歪道多，名声臭，风凌霄根正苗红，人缘旺。
人比人真的气死人。
风砚尘正莫名其妙的生着闷气，忽听风凌霄冷冰冰地问：“风砚尘，你怎么来了？”
风砚尘收拾心情，微微一笑：“爹爹得知你困在了蒙州境内，急得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我又正好赋闲在家，便替爹爹来看一看你。”
风凌霄默了默，认真整理了整理面上的麻布，幽幽地在萧慕枫和夏卓面上扫了两眼：“他们两个是谁？”
“哦，他们啊。”风砚尘赶忙介绍，“这位是玄火司副统领萧慕枫，这位是玄火司掌使夏卓。”
风凌霄久久地望着萧慕枫：“这位是玄火司的副统领？”他疑惑地眨了下眼，“那你呢？”
风砚尘噎了一下，如实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嘛，我赋闲在家，我脑袋上现在除了还顶着个镇北王府世子的名头，什么也不是了。”
“哎呦，还有这种好事！”正一勺一勺地在铁锅里面挖药膏的龙宥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嘲讽风砚尘，“风世子在京都混得真是越发好了，恭喜恭喜啊。”
说完，抱着一碗黑漆漆的药膏走向了风凌霄。
风凌霄满脸都写着拒绝：“你又弄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出来。”
龙宥一脸严肃：“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这是我研究了整整一下午的成果！我就不信我治不了你们的病了！”他搅和了搅和碗中沥青似的膏药，“快，把衣服脱了。”
风凌霄立刻起身走到了边上，拉开了自己与龙宥间的距离。
龙宥一愣：“凌霄，你这是什么意思？”
风凌霄盯着风砚尘：“风砚尘，你已经看过我了，可以走了吧？”他抬手将龙宥一指，“你把他一并带走，这里，并不欢迎你们。”
龙宥双目圆瞪：“你轰我走？”
“我原本也没叫你来过。”风凌霄目光渐渐凝重，“风砚尘，你带着他们赶紧走！”
“我不走！”龙宥气鼓鼓地坐在床上，“我能治好你们就治，治不好，我就跟着镇北军死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风凌霄蹙眉望了龙宥一眼，将脸别了过去。
风砚尘心下一片了然。
这种“我爱你，我不想连累你，你快走”的戏码在他眼里根本不够看。
他缓缓上前一步，笑容满面地给二人当起了和事佬：“龙宥，你别着急，大哥，你也别生气，我知道，大哥是担心我们也感染上了疫病，所以才让我们离开。但镇北军如今身陷困境，我们来，为的便是帮助镇北军摆脱困境，若不达到此目的，我也好，龙宥也好，都不会离开的。大哥……”风砚尘咬牙祭出一记杀招，“咱们可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势必要同富贵共患难！别忘了，我也是镇北军的一份子啊！”
他这段话不仅恶心到了自己，还恶心到了龙宥，并成功地恶心到了风凌霄。
即便风凌霄把自己的脸裹成了粽子，但风砚尘发现那张英俊不凡的面庞青了一青，紧接着，他便听风凌霄见鬼似的问：“风砚尘，你刚才叫我什么？”
风砚尘强忍着翻涌而上的不适之感，动容地道：“我叫你大哥啊！凌霄，你原本就是我的亲大哥啊！”
风凌霄陷入沉默。
龙宥目瞪口呆。
风砚尘趁着风凌霄原地凌乱的功夫直切正题：“大哥，将士们是何时感染上疫病的？”
风凌霄默默注视着风砚尘的眼睛缓缓垂下，道：“北齐投降撤兵的第四天，军中出现了第一位患病将士。”
“北齐投降撤兵的第四天？”风砚尘想了想，“哼，刚好够北齐大军离开建槊，他们算计的可真是精细。”
风凌霄眉眼一抬：“你也觉得是北齐的人坑害了镇北军？”
风砚尘道：“是，准确的说，是北齐的八皇子李玄冥干的，北齐皇帝恨咱们镇北军恨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李玄冥若能替北齐皇帝灭了镇北军，那可是立下了大功一件。”
风凌霄的胸膛明显地上下起伏了一下。
萧慕枫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打量这对风家兄弟，轻声道：“大人，属下不明白，两军交战结束后，北齐是如何派人给镇北军将士下毒的。”
风砚尘薄唇一抿，讥诮道：“这办法可就多了，回京的路上，大家伙总得吃饭吧，总得喝水吧，他们只需在镇北军必经之地提前埋伏好，借着南风便能将疫病的种子洒在镇北军大营里。”
萧慕枫眼中现出两道寒光：“这李玄冥的心思可真是恶毒！”
“再恶毒也恶毒不过皇宫里的那些人。”赖在风凌霄床上的龙宥道，“你们已经听袁淇说过了吧，将军派出去的传令兵，可是个个都没活着回来啊！他们既然敢截杀带着六百里加急文书的传令兵，便是打定了主意让我们死！”
风砚尘转头看向龙宥：“朝廷已经派人来了，派的还是薛奕攀。”
“谁？”风凌霄从床上蹦了起来，“薛奕攀？”
“对，就是薛奕攀。”风砚尘严肃地道，“薛奕攀来了之后，怕是会污蔑风凌霄要举兵谋反，继而将镇北军一网打尽，趁镇北军病，要镇北军命！”
龙宥猛地一颤，恨声道：“他们是想再制造出一桩火麟逆案！”
萧慕枫下意识地皱了皱眉，风砚尘则不含一丝温度地道：“是。”
龙宥咬牙切齿地怒骂：“这帮卑鄙无耻的小人！只要我还剩一口气在，我绝不会让他们的奸计得逞！”
风砚尘道：“龙宥，你医术高明，竟也奈何不得这疫毒吗？”
龙宥正在走神，听得风砚尘的话，冷嗤一声道：“你有所不知，李玄冥所制的疫毒，毒药最起码有三四十种，每一种毒药都需要能克制其毒性的解药来化解，军营里条件有限，我们连饭都快吃不上了，又去哪里弄那么多解药？宫里的太医倒是能帮我们这个帮，可宫里的某些畜牲一心要我们死，我们如何能等得来援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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