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家属院门外，五富和huáng八都不敢直接去门口，绕在马路对面的树后观察。果然从家属院里出来一个蹬三轮车的，三轮车上有一个筐子装着青菜，却也有三大捆废报纸和旧塑料管，到院门口把一些青菜jiāo给了门卫。五富琢磨了半天，恍然大悟，门卫之所以不让他进院，让卖菜的进院收破烂就是贪图人家给的菜。五富说：门卫都这黑的！

huáng八主张挡住那卖菜的，捶一顿，他就不敢收破烂啦。

五富有些为难，收破烂的打收破烂的？

huáng八说：李逵打不得，还打不得李鬼？

但卖菜人蹬着三轮车已经出了大门走远了。

门卫就坐在凳子上摘韭菜，一边摘一边唱了秦腔：为王的打坐在……

huáng八说：唱你娘的×！他说扔一个石头过去，他手头准，砸着了就跑。

五富还是不同意，说石头没长眼的，万一打中了头，打翻了，那可是你扔的，与我无关。huáng八说：有了！五富说：咋有？huáng八给五富叽咕，五富说行，这你得去买。huáng八说给你办事哩还得我出钱？五富说我头疼，真的头痛，你去买了，我给你买个瓜，用手比划了一个盆子大的圆圈。huáng八去一家杂货店去买一管复合胶了，五富却自己恨自己：怎么就比划了那么大个圆圈呢？

买了复合胶，马路这边的五富看着门卫拿了菜进了门房，一声咳嗽，huáng八猫一样蹿到院门口，在那凳子面上涂了胶水，撒腿横穿马路。一辆汽车戛然而止，huáng八是闪过了，司机却伸头唾了他一口：寻死呀？！huáng八看着汽车开远了，却骂：你才寻死呀，前边有个立jiāo桥，你从桥上栽下去！

他们终于看到了jīng彩的一幕：门卫从门房出来，一屁股又坐上了凳子，还在唱：为王的打坐在……觉得不对，用手在屁股下摸，立即跳起来，而凳子就吊在屁股上，用力一拉，裤子扯了。

门卫被报复之后，五富兑现了承诺，他买了个西瓜，但西瓜是大棚里培育的西瓜，蛮贵的，只买个海碗大的，而且坚持拿回剩楼要等着我回来一块吃。

我回去的时候，huáng八在打扫着楼梯，五富却头塞在水<a href=https://..vip/Tags_Nan/ target=_blank>龙</a>头下洗。我说：五富你又虚火啦？

城市生活我们最害怕的是生病，五富隔三差五就便秘，一便秘牙疼头疼，我知道他过不惯这里日子，总是紧张又老在想家，虚火就上升了。除了买几片止痛片，他不愿意去看医生，认为那都是黑诊所，让我拿瓷片挑破他的眉心放血，或者拔火罐，或者用凉水浇头。

我问五富是不是又虚火了，五富说下午头痛得很，脑壳子像要裂开，现在不疼了。我说：噢。脱了鞋歇脚，五富却问我：你知道啥能治病吗？我说：得是又让我给你眉心放血呀？五富说：不是，我问你除了放血拔火罐洗头还有啥能治病？

可能是我习惯了回答五富的疑问，也是我好为人师吧，我就咳嗽着清嗓子，告诉着五富，也让huáng八不要扫楼梯了过来听着，我说：你们两个不是今日头疼，就是明日牙疼，要么是没话说寻着话说，一说话又掐得像一对公jī，你们知道这是为啥吗，不是你们吵架，是肝和肝吵架，肝火都太旺么。啥还能治病？一是心要放坦，既来之心安之，jīng神放松。二是多做些好事。三是……我还要讲第三条，五富抢着说：有些事能把人怄死，有些事却能治病哩！他说得莫名其妙。我怔了一下，他们一对视，竟呱呱呱地笑起来。我说：严肃些！五富说：这事严肃不了。两人就争着叙说报复门卫的经过，说完了，五富说：怎么样，我们是这个吧？他乍起了一个大拇指。

哦，原来是这样。我不赞成他们去报复门卫，我更不能容许他们以这样的神气对待我，我朝着他们伸出了小拇指头，又在小拇指上唾了一口，我说：下三烂！

我的态度使他们出乎意料，就像给他们当头泼了一盆凉水，但他们是不能违抗我，口里就支吾开了，说那总得出口气呀！我说出了气你更进不了家属院！五富说不进就不进么。屁话！我训斥五富，你是来拾破烂挣钱的还是来和人赌气的？你五富不爱钱么，你和门卫致气是和钱致气么！我看见五富的身子往下缩，像一棵糙在枯萎，他的可怜相出来了，眼睛看着我，我想到羊被屠宰前的眼睛就是这样。

他说：那你说咋办？

我说：寻着我了吧，背着我不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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