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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中正回来,如实告诉英英:报社的人很qiáng硬,非要金狗不可,虽然县委支持咱,州城却是巩家的人,偏给报社考核人撑腰,看来只有这样了。这天夜里,英英一个人从家里赶到镇供销社,怎么也睡不着,她感到心里很空,很慌。去州城的失败,第一次挫伤了她的自尊心,往日里忘形得意的她,到如今方明晓了叔叔的权力只在两岔乡内,靠他是靠不住了,而在两岔乡的年轻一辈里,金狗才是唯一厉害的角色!她辗转过来,辗转过去,脑子里一时尽闪动着金狗的影子,一种qiáng烈的占有yù突然充溢于她的心身。“我这是爱上了金狗了吗?”她这么想着,浑身燥热,不能安静,望着窗外的明月,似乎觉得金狗已经属于了她!她有了这份冲动,她便也有了这份自信,竟神使鬼差似的从箱子里翻出了一套最新的服装,换上了,就又对镜梳妆。直到将一种香粉厚厚地敷在脸上、脖子上,便开门又走出去了。
英英直脚到了渡口,搭了韩文举的船再返回仙游川,韩文举就奇怪了,问道:“怎么又回来了?”
英英说:“我把一件东西遗在家里了!”
韩文举知道英英为金狗去州城出了好多力,便待她亲善,想问问报社来人考核的事,才
要张口,却闻到一种奇香,叫道:“什么味,这么香的!现在不是桂花开的时候呀?”
英英就格格地笑,说:“韩伯的鼻子好灵!”
韩文举恍然大悟,但立即就说:“英英一定是要去找什么人了!”
英英说:“你怎么知道?”
韩文举说:“伯是念过书的人,书上讲:‘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所悦者容’,英英今夜搽这么香的粉,一定是给哪个男的搽的!”
英英说:“就是的,可这男的我不告诉你!”就格格地又是一阵笑,待船到岸,那笑声还不断。气得韩文举低声骂一句:“这妖jīng女子!”退坐在船上为自己没有钱给小水买这种香粉而丧气。
英英独自到了金狗家门前,扬声将金狗叫出来,金狗在月光下瞧见英英这一身打扮,差不多就“啊”了一声。英英说:“怎么,嫌我夜里来找你吗?”
金狗说:“我是说你这打扮使我都不敢认了!”
英英说:“打扮得好看吗?”
金狗说:“好看。”
英英说:“我是来找你说一件事的,你要愿意,就跟我走一走,要是不愿意,你还可以回去睡觉。”
金狗笑了一下跟着她走了。
两人顺着不静岗下的小路一直走到仙游川里,又出了石台,沿着石级走到河岸,却又踏着月色往渡口上的那一片沙滩走去。金狗不知道英英要给他说什么,英英却绝口不提正事,尽说趣话,时不时就格格地笑。金狗闻到了一种香粉和少女气息的混合味。到了沙滩上,英英忽然说:“金狗哥,你是不是嫌走了这么多路,没意思吗?”
金狗说:“我是夜猫子,连夜去白石寨我也行!”
英英说:“这就好!瞧这月光多美,咱乡下人天一黑就睡,都辜负这一片月光了!”
两人就举头看天上的月亮,月亮满满圆圆,一派清晖。
英英又说:“金狗哥,你文化高,你说说这月亮像个什么?”
金狗说:“像个玉盘。”英英说:“你再说。”金狗说:“像镜子。”英英说:“你再说。”金狗说:“夜空的眼。”英英还在说:“你再说!”
金狗盯着月亮,脱口叫道:“我如果有月亮那么大一枚印章,在那天幕上一按,这天就该属于我了!”
此话说毕,英英则愣了一下,立即叫道:“你这比喻好。像个男人家说的话!”激动起来,竟一指头点在金狗的额上,说:“这话只有你金狗想得出,你金狗是个野心家!”
金狗冷丁被点了一指头,心里也有些冲动了,当看到英英还在高兴地看着月亮时,他冷静下来,说:“英英,你兴致这么高,莫非录取通知书下来了?”
英英陡然变了脸,目光暗淡,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说:“金狗哥,我叔回来了,人家报社是缩小了一个名额,这就是说,你我只能去一个人了。”
金狗心里骤然冷了半截,他坐在了沙滩上,没有说话。他知道田中正没有拗过报社的人,他的权力只能是两岔乡内;可是,两岔乡内他有绝对的权力,这一个名额田中正会让他金狗去吗?
金狗说:“我明白了,你是让我今夜陪你高兴来了!”
英英则一下子恼了,说:“我英英是那号人,我让你陪我gān啥?为这一个名额,我叔好为难,让谁去呢?他要咱两个商量,说反正都是自己人,什么事都好办的。”
英英说出这种话来,金狗一直盯着她,那一张漂亮的脸蛋上,他却总读不懂内容,但立即揣摸出其中又有门路了:是不是报社选中了他一个人呢?金狗开始试探了。
金狗说:“那只有你去了,我还是回河运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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