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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怕是为你来看我的吧。”“……你家里我每月去一次的，你老婆和孩子还都好……你好吗？”

“……”“你不要cao心外边的事。”“……”“我前几天去德顺那儿了，大家都念叨着你，盼你能早日出来。”“……”“成义，成义，你怎么不说话，你还恨我吗？”

成义突然吼叫了一声：“我恨láng哩，我怎么没就让láng吃了，让láng把骨头咬得碎碎的屙上一泡屎！”“láng挖脸，你声往低点！”站在旁边的看守训斥道。

“你们叫他láng挖脸？”舅舅站起来生气了，“那是他的绰号，只有原先捕láng队的人叫，他是犯了法，但他还是人，你们应该叫他成义，吴成义！”“是他这么让我们叫的，”看守说，“他说他不喜欢成义这个名字，他就叫láng挖脸。”我们都看着成义，他没有反应，把目光斜着不对视舅舅。舅舅把烟从铁栅栏fèng里塞了进去，成义依然纹丝不动。

“成义！”“我叫láng挖脸！”“láng挖脸兄弟，”舅舅咽了一口唾沫，说，“现在政府颁布了条例，咱们捕láng队解散了。”“是吗，”成义哼了一下，“制定条例你是有功么，还普查了láng，挖我脸的那只láng你也见着了？”

“是谁告诉你的？”

“王伟来过了，捕láng队解散了好么，他们都失业了，只剩下你一个猎人了么！”

“我不是猎人，不能猎láng了我算什么猎人？”

“你不是还穿着这身行头吗？”成义说，“你打了一辈子láng，你又保护起了láng，你当然不是猎人了，你还配什么猎人呢？你来看我什么，我不是被人出卖的那个成义，我是láng挖脸，被人保护的láng挖过脸的犯人！”“……”“你不要再来看我，再来看我我也不肯见你了！”“……”“你也不要去我家！”那条烟被从铁栅栏fèng里塞了出来，成义站起来要离开了，舅舅的眼泪哗哗地流下来。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训责着成义不该这样对待我的舅舅，我说你捕杀贩卖金丝猴犯了国法，舅舅告发你有什么错，政府颁布保护láng的条例是为了保护生态环境，舅舅理所当然做普查工作，那是有功的！他今日念朋友之qíng来看望你，你如此损他，láng挖了你的脸，难道你就这样挖他的心吗？成义却没有理睬我，他转过身盯着舅舅：“那我要谢谢你了？！你要我给你说话，那我就说给你一个故事吧。这是狱中那个杀人犯告诉我的。说是有一个英雄，他自以为是英雄，他确实也是一个英雄，来到一个村子，村子里的人诉苦说山上有个白虎常来伤害他们的。英雄未听完就上山杀虎了，他和虎搏斗了一天一夜，自己被白虎抓得浑身是血，但还是把白虎杀死了。

他回到了村子，村人设宴款待他，他问村人：现在还有什么事让我帮忙吗？村人说，山上的白虎没有了，潭里有一条青龙也是常常兴风作làng，天旱时它吸gān了潭水不能让他们浇田灌溉，天涝的时候它又吸了潭水喷吐在农田里，能不能帮他们除了青龙？英雄就去了潭里，与青龙格杀了三天三夜，险些被青龙吃掉，最后还是提着龙头回到村中。村人欢呼他，又是设宴庆功，他喝下一壶酒，得意地说：是英雄就要为民除害，你们还有什么事可以让我去gān吗？村人说：没有了白虎青龙，但还有一个害，如果这个害除了，天下真的就太平了。英雄问：是谁？村人说：是你。英雄吃了一惊：是我，怎么能是我？但他低下头，不再言语了，站起来要离开，刚刚站起来却扑倒在地就死了。因为他喝下的酒里，村人早放下了毒药。”成义说完这个故事，转身离开了会见室，会见室里只留下了我和舅舅，舅舅一动不动地呆坐了五分钟。

从监狱出来，舅舅不愿意在丹凤县城再呆了，甚至恨恨地说再也不会到这个县城来了。舅舅有舅舅的心酸事，但他未免太专横，全然不顾及我和烂头。离开县城，他又不愿从原路退回，竟领着我们顺着监狱的高大院墙绕过去到了城外河边，偶有人过来，还低了头匆匆走过。河岸上除了远处有几个妇女在石头上搓洗衣服外，并没有往来闲人，捶打衣服的棒槌落下去又起在半空中，才咚地响一声。柳树上的蝉鸣一片，而岸边的水田里蛙声也此起彼伏，翠花就不时站在水田埂上往水里瞅，馗次为鱼扑下去，鱼没抓到，弄得浑身淋淋的水。舅舅显得很烦躁，用石头甩到柳树上，也甩到水田里，石头一甩蝉蛙就寂静了，过一会儿鸣声又起，连甩了三个石子，后来就拿脚踢翠花。烂头也生气了，说：“队长你是烦翠花哩还是烦我？！”舅舅说：“烦你哩，咋啦？！”烂头说：“你要是皇帝，你就是皇帝中的秦嬴政，你要是个和尚，你就是和尚中的玄奘，你心血来cháo了说到丹凤县城，我和书记就跟着你到丹凤县城，你说要离开丹凤县城，我和书记就跟着你离开丹凤县城，可你知道不知道我正头痛着，你去监狱后我吃了三片芬必得。可你总不能还给我念紧箍咒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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