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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不会病的,舅舅现在不是蛮jīng神吗?”
“可再没有láng了啊!”这话使我们都突然陷入了悲伤,再也没有láng了,要为láng建立档案而成为了不起的摄影家的幻想破灭了,将在省城里更加百无聊赖了,舅舅从此将真真正正的不是了猎人,同施德主任他们一样,他活着的意义又将在哪里呢?这个时候,在我的心里,我也感觉到在舅舅的心里,我们都是在真切地怀念láng了。
“舅舅,”我说,“你真的能识别被打死的那些láng吗,是肯定有十五只láng吗,会不会哪一只你从来未见过?”
“你的意思……?”
“村人说政府投放了新láng……”“投放没投放我不知道,打死的都是我编过号的。”“那么……或许政府真的投放了láng?”
舅舅惨然地笑了一下。
人见了láng是不能不打的,这就是人。但人又不能没有了láng,这就又是人。往后的日子里,要活着,活着下去,我们只有心里有láng了。
这回是舅舅抱住了我,我们的脑袋撞在一起,他胸前那枚金香玉撞在我的扣子上,当地响了一下,他问道:“你的那块呢?”
我说我挂在翠花的脖子上了,他怔了怔,似乎在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什么,便要把他的金香玉送我。我不要,他坚持卸下来要我拿上,却未料到,他jiāo给我的时候我还未接住,他手却放开了,金香玉就掉下去,叭,不偏不倚落在脚下的石头上,玉片溅开。
我的脸色骤然大变,他仰头叫道:“碎了,碎了,这都是天意,金香玉一定会碎为两块,咱该一人拿一块了。”低头在地上找,果然碎为了两块,而且大小相同。我们全没说不吉利的话,嚷道着这玉有灵xing,各人把一块装在了衣袋里,他把他的小包袱解开,又要将那张láng皮送我。“我再没什么好送你了,看着láng皮,你就会记着你有一个舅舅了,想着也好,骂着也好,反正你是有这么一个舅舅了。”我们就这样分手了。我从一条独木桥上趔趔趄趄地走了过去,回过头来,月色苍茫里,舅舅还是站在河的那岸,流水哗哗,天上是水形的云纹,地上是云纹的水形,月亮像眼睛一样在照着。那条独木桥倏忽间竟全部塌落下去,塌落得无声无息,如蜡做的东西在高温中一下子消失了一样,一截一截木板顺水漂流,再后就什么也没有了。这时候,我看见了láng狈不堪跑来的烂头,还有翠花和富贵,富贵在彼岸汪汪地叫。 (……这时候,我看见了láng狈不堪跑来的烂头,还有翠花和富贵,富贵在彼岸汪汪地叫。)
我回到了州城,州城的《商州地区生态环境保护条例》正式出台,生态环境保护委员会的人领着一大批志愿者在大街小巷设了摊位大肆宣传。我向专员汇报了二十多天的拍摄工作,我不能说谎,如实地讲了一切。专员大为震怒,当着我的面,就给有关部门打电话,建议撤销舅舅的生态环境保护委员会委员的资格,并责令派人去调查,如qíng况属实,收缴舅舅的猎枪依法处理。专员如此铁面不留qíng,我为舅舅担心起来,但我并不为舅舅的捕杀láng的行为庇护和开脱,我却埋怨在这个时候,楚府是不能投放新的láng种的,专员却说,并没有投放新láng。
可以说,专员是十分器重我的,他指望着我能为商州地区的生态环境做出贡献,结果却适得其反。专员尴尬,我更尴尬,他虽然让秘书领我去宾馆居住,我已经没有了脸面再继续呆在商州。对于专员,对于舅舅,对于láng,我就是一颗扫帚星。我回到了省城,无法对单位领导说明我这么久都gān了些什么,白白受到了自由散漫,不能如期归来耽误工作的处分。我的qíng绪坏极了,在单位和同志吵架,一个人跑到大街上去溜达,在北大街的天桥头上,走过来走过去,我发现了一个警察一直在梧视我,后来他走近来要我出示身份证和工作证,我的证件是齐全的,他说:这么晚了你在làng什么?他将我认作了小偷小摸的嫌疑人。我走下了天桥,马路边的小树林里突然有一妖艳女子幽灵般附过来,问道:先生,买chuáng吗?我说:什么木质的?女子哼了一声走开了,她似乎还骂了我一句。天哪,她是在把我当嫖客了!我匆匆搭上了出租车,大声地对司机说:愿意开到哪儿就是哪儿,我给你付双倍车费!出租车跑开来,而车道上尽是自行车,你怎么按喇叭它也不让道,司机还未骂出口,我则头伸出车窗将痰吐在骑自行车人的脸上。结果骑自行车的人要拦出租车,出租车虽硬是在人窝里挤着跑走了,但飞来的一块砖头打碎了车窗玻璃,又一只臭鞋从玻璃dòng里钻进来砸在我的鼻子上,我给出租车赔了玻璃钱。回到家里,把在街上的事说给老婆,希望老婆能安慰我,老婆却也嘟囔我出了一趟差回来脾气怪怪的,受了伤赔了钱活该,为什么要对人家吐痰?我就又火了,叫嚣着天下人都在算计我,连老婆都是这样?!
“瞧你这凶劲,你是láng啦?”老婆说。
“我就是láng,怎么着,我就是láng了怎么着?!”老婆吃惊地看着我,突然手脚慌乱,用手摸摸我的额头,又掰了我的眼皮看了看,就噔噔地去拨打电话,她拨打的是急救医院的电话,一迭声地对着话筒喊:快派急救车来,快派急救车来!我过去一把撕断了电话线,吼道:“谁有病?谁有病?!”她一下子将我抱住,泪流满面,却在安慰我:“你没病的,子明怎么会有病呢?没病,没病!”我推开了她,钻进卧室,砰地把门关了,默默地看着我拍照下来的那一堆关于活的死的láng的照片,还有那一张已经挂在墙上的láng皮,冷静下来,乱也为我的行为吃惊着,真的是我的脾气变了吗,和láng打了二十多天的jiāo道,那些死去的láng的灵魂附在了我的身上吗?夜里,我就常常做噩梦,我说不清是否在梦境里,我总觉得我的前世就是一只láng,而我的下世或许还要变成只láng的。醒过来就呆呆地坐在那里发愣。我已经和老婆一星期不做爱了,甚至睡觉在一张chuáng上,各人睡各人的被窝,我就铺了舅舅送我的那张láng皮。可有几个晚上,我是被老婆摇醒的,醒过来就一身大汗,老婆问我怎么啦?老婆说,她已经睡着了,听见我在大声喘气,睁眼看时,我的身子一半已在chuáng外,半个身子横亘在chuáng沿,双手紧抓着chuáng头,似乎和什么人在争挤作斗,双目闭着却说:我就不走,就不走!老婆的话使我隐约回想到梦里好像和一只láng争着chuáng上的láng皮,似乎又不是和láng在争láng皮,反正那个láng或是人在使劲要推我下去,我又在使劲地要占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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