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节(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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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呢,他怎么真的就不让五兴念书了?”

“他在来顺家打井,一早就走了。”,

“师傅不是说要等来顺家请吗?”

“……”

“怎么没给我吭一声?”

女人看着天狗,说:“天狗,你一点还不知道?”

“出了什么事?”

“他现在不是你的师傅了。他说他好不容易学了打井这手艺,不愿意让外人和他在一个碗里扒饭,要挣囫囵钱”就让五兴替了你

“这是真的?”

女人说:“……昨日一早到今天,我就盼着你来,又害怕你来天狗站在那里没有说话。他的眼睛避开了女人的脸,从口袋里摸出烟来点上,发现太阳光的照she下,落在地上的烟缕竟红得象蚯蚓的血。

矮墙那边的邻家院子,媳妇在井上吊水,辘轳把儿发出吱吜吜的呻吟。

“你把那裤子退了吧,天狗,你也再不要来见他,你墙高的大人,有志气,也不是离了他就没得吃喝的……”

天狗看着女人的痛苦,反倒不感到自己受了什么沉重的打击,越发懂得了这女人的好心肠,就沉沉静静地对女人笑笑,说:“师娘,这没啥,师傅这么做,我想得开,我不恨他。他毕竟还领了我一年时间。现在我要离开他了,只是担心让五兴停学去打井,这终不是妥事。五兴还小,总恋着这裤子,就留给他,我还是要常常来这边呢。”

女人很感激地送天狗出来,过门坎的时候,掉了几滴眼泪。槐树上的一只鹁鸽在叫,女人说:“天狗,这鸟儿叫得真晦气,你将它撵了去。”天狗最后一次听师娘的吩咐,一石子将鹁鸽打飞了。鹁鸽飞在他头上的时候,撒下一粒屎来,落在他的肩上。女人一边替他拍去,一边说:“你再找找别的什么事gāngān,男子汉要有志气,要发狠地挣钱,几时有了钱物色了女的了,过来给我说一句,我给你料理。”

天狗苦笑笑就走过了,但他并没有回去,却极快地走了街道;他害怕街道上的人看出他的异样,信步出了堡子,一直上了后山,睡倒在密密的huáng麦菅糙丛里。天狗长久地不动,想心思。

山梁上有割糙的人,拉长声调在唱花鼓:

出门一把锁喂,

进门一把火喂,

单身汉子我好不下作喂;

chuáng上摸一摸嘞,

摸出个老鼠窝嘞,

单身汉子我好不下作嘞。

锅dòng里捅一捅哟,

捅出个大长虫哟,

单身汉子我有谁心疼哟。

天狗想,这单身汉子真西惶,我天狗离了师傅,没有了惦我牵我的师娘;先前也是胡胡涂涂过了,好容易得到了一点女人的疼怜,从此失去,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呢?

山坡上起了风,风在糙丛里旋转,天狗被huáng麦菅埋着。糙原来并不纷乱,根根纵横却来路清楚,像织就的一张网,网朝下是套住这话说得正经八板,天狗就不言语了。 天狗十天里再没到师傅家来。他睡在自家的土炕上,百无聊赖,唱堡子里流传了几代的一首qíng歌:

庭当门上一树椒吨,

繁得股股儿弯了腰,

我去摘花椒。

长棍短棍打不到吔,

脱了糙鞋上树摇,

刺把脚扎了。

叫声姐儿来把刺挑吔,

狠心的拿来锥子刨,

实实痛死了。

这歌子不能说是给师娘唱的,但也不能说不是给师娘唱的,反正天狗下了决心,要正经地gān样营生。他去拜木匠为师,木匠拒绝了;去拜泥瓦匠,泥瓦匠也不收他。匠人们有自己的儿子和女婿。

在现今的农村,他们要保护和巩固他们自家长久得以富裕的手艺。

于是天狗索xing带了全部积存上省城去了。

在堡子天狗是能人,能说能道能玩;到城星,天狗则不行。

街道宽宽的,天狗却贴墙根走,街上谁也不认识他,他也眼睛羞羞的小敢看别人。师娘老说他是白脸子,在这里,天狗的脸就算不得白了。在城里人的眼光里,天狗是个十足的“稼娃”。

当然,这一切袭来的惊恐和羞耻,主要来自他天狗自身。他也意识到了自己来到这个地方,首要的是自己得战胜自己。天狗可不是一名哲人,这种思考却大有哲学意味。

“城里的女人都是仙人。”天狗夜里睡在旅馆,脑子里充满了白天的见闻“师娘才是一个女人。”这鬼念头一占据头脑,天狗就有天狗的逻辑。“仙人是在天上的,供人敬的拜的,女人才是地上的,是水,是空气,是五谷粮食。”天狗需要的是师娘这样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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