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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两篇文章发表了。周敏买了报纸送给了白玉珠,白玉珠高兴万分,又问那两篇什么时候发表?周敏回来说了,庄之蝶大发雷霆,骂道:发了两篇还不行吗?不发了,坚决不发了,官司就是赢了,我也是输了!周敏不敢言传。牛月清多说了几句,又挨了一顿骂,自然也没有回嘴,回过头来又安慰周敏。自己又跑去找孟云房,央求孟云房给庄之蝶劝说。再还是日夜担心这事要气伤丈夫的。数宗委屈、熬煎、害怕,苦得她背过人处哭了几常柳月自然是在这边做了饭,一日两次又得过双仁府那边给老太太做饭。老太太的旧毛病又犯了,不断地唠叨着说门越来越厚,印在门上的那些影子,每晚每晚都在活着,她要庄之蝶过来帮她烧掉这些东西。柳月推说庄老师太忙,抽不开身,她就和柳月吵,说庄之蝶是她的女婿。柳月你倒管住了他,你是他的老婆吗?气得柳月饭也做得不好,恨她老而不死,几次想哄她服安眠片安静睡一天两天,但又怕服出乱子来。老太太竟亲自拄了拐杖去了文联大院,硬把庄之蝶叫了过来。两人从街上往双仁府这边走,当时街上人并不多的,老太太却说人挤得走不动,指点着说那三人太瘦了,睡在那里肋骨一条一条看得清楚。庄之蝶朝她手指的地方看,那地方什么也没有,就说:娘是看见鬼了!老太太说:我也分不来是人是鬼,可能是鬼吧。又边说边用拐杖拨动,真好像在人窝里挤着似的。庄之蝶就想,老太太说的或许有可能,人如果死了都变成鬼,那从古到今,世上的鬼不是最多的吗?回到双仁府家里,老太太就让庄之蝶拿刀剥门上的影痕。庄之蝶没办法剥,老太太就说:你站在这儿,你是名人,火气大的,谁都怕你的,你给我壮胆了我剥!拿刀就在门上刻,刻一会,说揭下一页,刻一会说又揭下了一页,一共揭了十二次,手作了抱状到厨房,划了火柴来烧,问听见了吗,烧得哔哔叭叭油流皮爆地响哩。忽然惊叫有一双人脚跑了,这脚是她用刀从一条牛腿上砍下的,牛是长了人脚的,砍下来却跑了,便在房子里撵着赶,终于撵出了房门,方一头大汗,上chuáng安然入睡。这天夜里,庄之蝶怎么也睡不着,恍惚间似乎觉得满屋里有人脚在走,走着各种花步,那脚印就密密麻麻在地板上、四壁上、天花板上,组合一幅图案。又似乎他是顺了这图案从外层往里层走,脚印儿竟变化莫测,走到里层了无论如何却再走不出来。不觉惊醒,已出得一身大汗。拉灯看地上墙上,并没有什么脚樱想:是自己听老太太的话而作梦吧?却再不能睡去,拉灯守坐在老太太卧室门口吸烟,看着老太太怀抱了那一双小脚鞋睡得正香。而幽幽的埙声却传来,如鬼哭láng嚎。
庄之蝶在双仁府那边住过几天,牛月清不敢过来叫他,和孟云房商量。孟云房的意思是让他陪老太太就住在那儿吧,至于那两篇文章由他来写,由他找报纸发表了事。等庄之蝶缓过气来,还指望去找龚小乙弄书画的。牛月清就每日在家等待周敏,了解随时发生的qíng况,又得招呼一日来一次的赵京五和洪江。更令人头痛的是周敏把白玉珠叫来过一次,白玉珠此后常常吃饭时间或夜里十点了来闲聊天,甚至领了一大帮爱读书的和崇拜作家的男女来聊。
牛月清则一一笑脸相陪,沏茶敬烟。等人一走,就张嘴打哈欠,累得一丝力气也没有了。柳月一边打扫地板,说这些人烟头不往烟灰缸里扔。偏要扔到屋角;说他们吐痰,吐了痰又要用鞋底赠赠;说来个人沏杯新茶,往往喝一口两口,又来了人又得重沏,茶叶都làng费了;说厕所马桶沿上有撒的尿。
周敏明显地人瘦了许多,胡子也数日不刮,白净的脸面像了个刺猬,不断地诉苦说白玉珠问了几遍关于字画的事了,牛月清也就催孟云房和赵京五劝说庄之蝶快去找龚小乙。庄之蝶没了办法,一个夜里和赵京五去了麦苋街二十九号,幸好龚小乙在家。龚靖元就这么一个儿子,父子关系却不好,龚靖元掏钱买了一个单元楼房让龚小乙单独住在麦苋街,为的是眼不见心不烦的。庄之蝶和赵京五进了来,小乙自然不敢慢怠,取烟沏茶,说叔你怎么来找我了,我屋里脏乱,你寻gān净地方坐吧。说着拿一张报纸盖在了chuáng下一个便盆上。屋里确实乱如狗窝,散发着尿臊味,庄之蝶就过去把窗子打开,在chuáng沿上落身坐下。小乙先是坐在藤椅上与他们说话,歪脚倒头的,几次想坐得端正,不觉一分钟就又蜷一堆窝在那里,又是张嘴流眼泪,说:叔你喝茶,我上厕所去。上了厕所老半天不出来。庄之蝶和赵京五就闻到一股香气,见花架上那盆蔫了叶子的花糙也jīng神了起来,两人对视了一下。没有言传。小乙从厕所出来,判若了两人,眼睛里幽幽有光。庄之蝶说:小乙,你又吸大烟了?你拿些大烟来让叔瞧瞧,叔还没见过这玩意儿。小乙说:叔也知道了?叔也不是外人,我拿了你看。拿出来的是一小疙瘩黑泥一样的东西,说这烟膏他是放一丸在香烟里吸的,他这儿没有白面儿了,白面儿好。便让庄之蝶和赵京五抽,两人说不抽的,留给你吧。小乙就说:叔你是写文章的人,你能不能给什么部门反映反映。庄之蝶说:什么事?或许我能说上话的。小乙说。现在社会上假冒商品太多,坑害消费者利益,这白面儿做假的就多啦,许多人抽了浑身起疱疔。头发部落光了。庄之煤说:你写个东西。我送公安局让他们查去。小乙就笑了,说:叔还给我开玩笑的。庄之蝶说:小乙,叔给你说一句话,这话或许你也听得多了,你什么吃不得喝不得,偏要抽这玩意儿?你爹给我说过你,他为你头疼,周围人另眼看你,这又花钱又伤身子,主要是伤身子,你年轻轻的,还要找媳妇不?小乙说:叔你说我不生气,我知道叔是为我好的。可叔你哪里知道抽烟的妙处?抽过了,你想啥就有啥,想啥就来啥。说实话,我恨我爹,我爹那么多钱,他可以一夜打麻将输二千三千,他就是不给我多余的子儿。我恨小丽,小丽是和我谈了五年的恋爱,她都和我睡过了,说走她就走了?!恨我单位那领导,他到处散布我的坏话,为了那份工作,他得过我爹十幅字的,他竟能把我就开除了?!我知道越抽越戒不了烟瘾,可我那些抱负,那些理想,也只能在抽了烟后才能实现埃叔你不要劝我了,你有你的活法,我有我的活法。你怕是和我爹一样的,说起来声名在外,天摇地动的,可你们倒还没我活得自在的。有一点叔你相信,我不会成为社会害虫的,我不去街上偷人、我不会真的抢劫,真的qiángxx妇女,也不去真的杀人,我不妨碍任何人。我是我爹的儿子,他再烦我,但我毕竟是他儿子,我爹的字画够我今辈子抽的。赵京五就说:这是当然的,小乙有福就福在这里。小乙,我知道你手里有你爹的字画作品,也听说汉中有人还给了你一件毛泽东的书法长卷,有这事吗?小己说:赵哥你行,我什么事你都知道,你对我爹说过了?赵京五说:咱哥儿们,我几时出卖过你,给你提供大烟的小柳叶和王胖子人家老早就不想给你供烟了,怕你爹知道了告他们,是不是我去劝说的?小乙说:赵哥星坚钢朋友。毛泽东那幅字写得好哩,一看就有帝王之气,这东西是在我手里。赵京五说:这就好了!话明着说,我和作庄叔今日来,是想见识见识那幅字的。你庄叔是作家,什么字都不稀罕。只是要写一篇关于毛泽东诗词书法方面的文章,就想能得到一件实物。他给我说了,我说这好办的,小乙那里有一幅,小乙是义气人,他留那gān啥。会送了你的。庄之蝶说:我哪能白要?小乙到我家去,看上什么玩物儿你去拿一件吧。赵京五又说。毛泽东的字当然不是省长的字,但话说回来,那又不是文物,即便算是革命文物,你能卖吗?国家一见就要上缴的。一分钱也不付的。小乙就嘿嘿地笑。赵京五说:小乙你笑什么?小乙说:庄叔和赵哥不是外人,我也真话说了。你们要我爹什么字画,我都可以给你们,这幅字,我是不能的。有人来买过、出过五千元的价儿,我没出手。我也爱毛主席的,毛主席人死了,但他还是神,神的东西在家也避邪吧!赵京五就看庄之蝶;庄之蝶摇摇头。赵京五说:那好,你这么说,我们也不难为你了。那你总不能让你庄叔就这么走了?你这里有你爹的字,随便取几幅吧。小乙就从柜子里抱了一卷出来,抽了三个有轴儿的,说:我就靠这抽烟的,你不知道.我爹卡得严哩,为弄这批东西我费了劲的。赵京五把三幅字轴用报纸包了,夹在了胳膊下,说:赵哥亏了你吗!我会给小柳叶说的,你去买烟。让她软些价儿,就和庄之蝶走出来。
庄之蝶和赵京五一走,龚心乙就从柜里取了一个长条木匣来,打开看了看毛泽东的那幅字,重新包好,装在匣子锁了放到柜子的最下边。心想,赵京五把庄之蝶领来也谋这件字,就说明这真是件宝贝了,那么,万不得已不能出手。如今烟价一日高出一日,到了将来实在没钱了再换烟抽吧。一想到烟,瘾就又发作了,将那唯一的一包白面儿在锡纸上倒了,用火柴在下边烧,再拿一个纸筒儿吁地一口长吸到肚里,就开了一瓶高橙饮料赶忙喝下压住,不让一丝一缕的烟气从气管漏出来,然后就点上了一支万宝路香烟,躺在那里一口一地吸,立即就坠入另一个境界,似看见了小丽从门外进来了。他说:小丽,你来了?你这么些日子都到哪儿去了,我只说你永远不来见我了?!小丽说:我好想你,好想好想的,你就不来接我嘛!小丽在给他撒娇、小丽撤起娇来就在他身上蹭,那双xx子拥在他的脸上,手也在下边揣了,还说这是香肠,我想吃香肠的。小乙他就把衣服脱了,也给小丽脱。小丽会享受,她自己不脱,偏要他脱。小丽的衣服很多,脱了一件又一件,脱了一件还有一件,脱到最后脱出个小巧的身子来,他们就想着法儿作各种杂技动作。他说小丽你坐过船吗?小丽没坐过,他就把一口袋huáng豆倒在chuáng板上,排成匀习一层,将一张木板放在huáng豆上,他和小而就趴上面玩起来。木板晃来晃去。但小丽却下chuáng走了,开始变脸,变得像一只恶狗,小乙他就发怒了,说:你不和我作爱,你是和那个姓朱的来吗?那姓朱的有什么比我好的?小丽却说:是的,你一出门我就和小朱gān,他比你qiáng,他是超人,妙不可言!小乙他就抄了刀说我要杀你!小丽说你杀吧。他一刀过去就把她杀了。小丽倒在他面前,雪白的身子在蠕动,一股血就分了岔,像树桠一样从那xx头上往下流,流过大腿。流过大腿时似乎流不动,血水聚很高的楞沿儿,他就用刀尖划了一下,划出个自道儿,引着血水便响地流下去了。小乙他就又拿刀在小丽心口剜,剜出一颗心来,他说小丽你心原是石头做的这般硬了!小丽就叫了一声彻底死了。赵小乙看着那已经死了的小丽的影子还有一处在动,就觉得美艳无比,尤其那一声叫刺激得他无比快意地长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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