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节(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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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的午饭吃得迟,一般都在两三点钟,眼看着到了十二点,金莲就领了孩子去了312国道到清风街的路口,随后君亭和夏天智以及一帮村gān部也赶了去。太阳正毒,人站在路口,天上像一把一把往下撒麦芒,扎得人难受。夏天智穿得又厚,里边的衬衣早已湿透,只觉得头晕。但他在孩子们面前要做表率,就一直站着,不肯坐到树yīn下,也不戴糙帽。君亭说:“四叔,害扰你了!”夏天智说:“啥叫害扰!为了集体的事,这晒一下有啥?”村里一些人见村gān部集中在路口,知道是要迎接领导了,却不知道迎接的是什么人,远远地站着往这边看。三踅却端着一碗长面过来了,嘴唇上一圈辣子油。金莲先劝他走开,因为村gān部正正经经迎接领导的,你端着一碗面在这里吃,影响不好么。三踅生了气,将饭碗摔在金莲的面前。君亭是看到了,但他没言语。这陈三踅抱着肩就站在路口对面,说:“我媳妇让我洗裤头,我不洗,我媳妇说,让你洗是看得起你,别人想洗还不让洗哩!”夏天智懒得理他。君亭说:“三踅,咋啦,脸吊得那么长?”三踅说:“要告人呀!”君亭说:“又告谁呀?”三踅说:“才想哩!”夏天智悄声给君亭说:“领导就要来了,你赶快把他支走,他如果拦住领导告状,那就难堪了!”君亭走过去给三踅一阵耳语,三踅就走了。金莲问君亭:“你说什么了,他乖乖走了?”君亭说:“我只问了一句白娥的事,他就走了。”夏天智听不明白,才要问白娥是不是武林的小姨子?突然觉得心慌,接着腿颤手颤,额上的汗就滚豆子。君亭说:“四叔,你不舒服?”夏天智说:“没事。”身子颤得更厉害,脸上没了血色。金莲说:“是不是中暑啦,我这儿有风油jīng。”夏天智说:“可能低血糖犯了。”往君亭身上靠。君亭忙把四叔扶住,着人背了先到刘家饭店去歇,在这里迎接不了不要勉qiáng,吃饭时陪陪也行。夏天智不让人背,被搀着去了饭店。

低血糖犯了人就害肚子饥,夏天智一到饭店,饭店里正卖扯面,他说:“给我来一碗!”但买扯面的人多,下出了一锅,被别人买走了,又下了一锅,眼看着轮到自己了,却偏偏又没有了。夏天智已经难受得厉害,没力气去看别人在吃扯面,也没力气看刘老吉的媳妇在锅台前一遍一遍地点水,笊篱在锅里搅来搅去,他趴在了桌上。

扯面终于端了上来。夏天智头不抬地吃,肚里好像有个掏食虫,吃下了半碗还急着扒拉,将一大碗面全吃了,脸上的颜色才好转过来。他有些不好意思,说:“这病犯了能吃得很!”刘老吉媳妇说:“再给你来一碗。”他说:“纸呢?来一张纸!”他拿纸擦着嘴,说:“你拿面打发你四叔呀?得留下肚子吃熊掌啊!菜做着没有?”刘老吉媳妇说:“后边灶上正蒸着哩。”他说:“做好,一定要做好!”

但是,商业局长到了三点还没有来。君亭给县商业局打电话,局办公室说县政府有个紧急会议,局长来不了了。君亭气得骂了一声:“官僚!”让金莲给孩子们每人买一支冰棍打发了去,招呼村gān部到刘家饭店,说:“现在这官僚,就得再来一场‘文化大革命’!他不来了,拉倒,咱吃饭去!”饭菜当然丰盛,味道也不错,遗憾的是熊掌没有蒸烂,根本咬不动,金莲嚼了半天,还是吐了。君亭说:“再难吃也得吃,吃一口顶三个蒸馍哩!”夏天智吃了四块,都是嚼来嚼去咬不烂,qiáng忍着咽了。这个晚上肚子就涨得睡不成觉,让四婶揉肚子,还不行,就爬起来用指头抠喉咙眼,一恶心,把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第二天,夏天智起得很晚,才到花坛上看月季又开了三朵,听见有鞭pào声,问四婶:“谁没来请我吧?”四婶说:“谁来请你?”夏天智说:“哪谁家放鞭pào做啥?”四婶说:“夏雨一露明就走了,说庆玉今日立木。”夏天智没有言语,给花浇水,水把鞋溅湿了。他放下水瓢,进了卧屋,说:“一会儿谁要来叫我,你就说我身子不美,还睡着。”四婶说:“鬼叫你!”才捉住帽疙瘩母jī,指头塞进jī屁眼里试蛋,庆玉来了,问:“我四叔呢?”四婶说:“说你要来的就真来了!今日立木啦?”庆玉说:“立木啦!来请四叔过去。”四婶朝卧屋窗子努努嘴。庆玉就立在窗外叫:“四叔,四叔,我是庆玉,我新房今日立木,来请你呀!”夏天智在炕上说:“我去gān啥呀,我给你又gān不了活!”庆玉说:“哪敢让你gān活?你端上水烟袋去现场转一圈,然后吃饭时你坐上席。”夏天智说:“我去不了,身上不美气。”庆玉说:“昨日那么热的天,村上的事你都去了,你侄儿一辈子能盖几回房,你能不去?你去了能压住阵哩!”夏天智说:“我能压住阵就好了。”庆玉瓷在那里,说:“四叔不给我个脸了!”夏天智说:“我有脸也不至于说话像放了屁!”他在土炕上摆弄收音机,嘶里哇啦的,寻找秦腔频道。庆玉不高兴地走了。在新房那边噼噼啪啪又一阵鞭pào声中,收音机里播放着《钻烟dòng》:

庆玉新房立木的鞭pào是我和哑巴放的,我们先在新房的门口放了三串,又爬上大梁放了五串。哑巴笨,他一手提着一串鞭pào一手握着一盒火柴,鞭pào快燃到手边了,我说:“撂!撂么!”他一急,把火柴撂出去了,鞭pào还在手里,叭的就响了,差点把他从大梁上跌下去。放完了,我问哑巴:“咋不见你爷呢?”哑巴给我比划着,意思是夏天义去挖地了。我说:“这么大的事你爷不来,他挖什么地?”哑巴窝一眼瞪一眼地恨我。吃饭的时候,哑巴拿着大海碗吃两碗米饭,见我也已经吃罢了,就满满再盛了一碗,让我端到房后去。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把饭端到房后,他又端了一碗菜过来,拉着我就往巷外走。他一边走一边往后看,后边没人跟着,跟着的是来运。原来他是偷着饭菜要给夏天义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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