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不支持畅读模式,请关闭畅读服务,步骤:浏览器中——设置——关闭网页小说畅读服务。
使五魁稍稍心安的是,女人虽没有幸福的小日子好过,可柳家毕竟是jī公寨最富有的大家,做了少奶奶的女人在这个家里地位也不能说低微,一切下人,甚至村寨里的男女老少没有不恭敬的,她是不会像一般人家的媳妇去田地耕犁翻种,也不会上山割糙砍柴,一日三顿吃的虽不是山珍海味却也白米细面。这是jī公寨多少女人所企羡不已的福分。正因为怀有这份心思,五魁在原先是同全村寨的人一起妒嫉过和仇恨过柳家的富裕的,现在却希望柳家的日月不败。他作为一个长工式的牛倌,也不再学别人的样子消极怠工,当然盼望的是柳家牛马成群,五谷满仓,而这一切均为少奶奶l所有,让掌柜,让掌柜婆,甚至包括那个无法再变成完整人形的柳少爷都快些蹬脚闭眼去吧!若到那时,少奶奶再招一个英俊的主人进门,他五魁就永世为她喂牛,甚至死后,也qíng愿变作一头牛就来到她家供她使唤。
所以,再当少奶奶和柳家的公婆在厅房里吃着有jī鸭的gān饭时,少奶奶总是在饭桌上说jī没煮烂,公公要把jī头、jī爪倒给狗去吃时,她就主张让下人吃去,端出来,当着院中吃着包谷糊汤的下人高声喊:“来,来,我爹让把这些东西叫大伙尝尝!”却全部jiāo给了他五魁,说:“你不要嫌弃,总比你碗里的qiáng。”他五魁明白女人的心意,就要当着她的面可口无比地咬嚼剩ròu,讨得她喜欢,甚至说:“你不要顾着我,只要你吃好,我
喝凉水也会长瞟的!”
能说出讨女人喜欢的话来,五魁对自己也惊奇了。女人就在一次他说过话伸手点了他的额头,很撒娇地嘬了嘴:“你嘴还抹蜜哩!”
这撒娇使五魁去了许多怯,生了无数的胆,言语也渐轻狂起来,他希望这样的撒娇每日赐与他,但往后却再没有发生。
到了阳chūn三月,柳少爷能被人背了出来在院中晒太阳,看云中的鸟了。五魁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少爷。猛地见了确实吓了一跳。少爷头发蓬乱,脸色浮肿寡白如发酵面团,一条被子裹着整个身子在躺椅上,俨然一颗冬瓜模样。而躺椅前的小桌子上,少奶奶端放了茶水,水烟袋,又正砸着一碗核桃,砸一个仁儿jiāo给他嚼吃。五魁就走过去,躬腰问候:“少爷,你晒太阳了!” 少爷看见了五魁,五魁高高大大站在自己面前,嘴要启开说话,没有说,眼睛就闭上了。五魁不知怎么啦,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女人说:“五魁你蹲下来砸核桃吧!”五魁一时明白让他蹲下来,一定是少爷不愿看见一个下人端端直直站在他的面前,就蹲了下来。少爷果然眼又睁开,却立即看见了五魁穿的是自己曾穿过的裤子,乜眼就看女人,鼻子里发出“嗯?!”女人立即说:“这是爹让给的。”少爷却对五魁吼了一声:“你滚!我是你的牛吗,我让你来喂我吃吗?!”女人咬了咬嘴唇看着五魁,五魁起身走了。他听见身后的少爷脾气更焦躁了,连声骂女人把核桃全砸碎了,遂即咵地一声。五魁回过头来,少爷推翻了小桌,正扬一把核桃打在女人的脸上。女人呜呜地哭起来,而从厅房走出的柳太太却在说:“你哭什么呀,他是你男人,你不知道他心qíng不好吗?”五魁急步回跑到牛棚里自己的卧屋,扑在chuáng上,头埋被窝里无声地流泪了。
从那以后,五魁每天可以看见女人抱了少爷到院中的躺椅上晒太阳,除了那一颗硕大的脑袋,纤弱的女人犹如抱了一个孩子,然后服侍他吃喝。这个时间,院子里不能有人走过,甚至后来不能有牛羊猪狗走动,凡是看见除了父母和自己女人外,任何有腿的东西都要引起他的烦躁,院子里以致后来只有碌碡、石头或蒲团。
不久掌柜放出风来,说自己的儿子伤彻底好了,又不久就购买了两个粗壮的丫环在少爷跟前伺候。五魁见到了女人,说:“有了丫环你就轻省了。”女人却哇地哭出了声,说:“你不要说,你不要说!”平生第一次对五魁发了脾气。五魁一脸灰气,只好回坐到牛棚发了半天的呆。
想不通女人是怎么啦的五魁一连好多日在纳闷着,夜里更睡不着,起身坐在牛槽边,听吃了夜糙的老牛又把胃里的糙料泛上牛嘴里反嚼,还是琢磨不出女人发脾气的原因,倏乎什么地方就有了幽幽的哭声。五魁凝神听了听,声音是从厅房左边的套间里发出的,似乎就是少奶奶在哭,便挪脚往那里走,隐身于jī圈的后墙处,看见了少爷的卧房窗口还亮着灯,果然是少奶奶的哽咽声,同时听见了少爷在大声骂:“你是我的老婆!你是我的老婆!”接着有很响的耳光,旋即窗纸上人影晃动。少奶奶的哽咽声起起伏伏断断续续,静夜里十分凄凉。天明一,五魁起得早,在院子里第一个就碰见了女人,女人的脸上有几道血痕,眼肿得如烂桃一样。五魁不敢相问,想起那目的训斥,扭身要走,女人却说:“五魁,五魁你也不理我了吗?”,五魁吃了一惊,站住说:“少奶奶你怎么啦,跌在哪儿吗?”女人说:“打的。”五魁一脸苦楚:“昨夜我听见你哭了。”女人说:“你是知道了?”
五魁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打架,只恨少爷的脾气古怪bào躁。可是一个晚上,又一个晚上,女人都是很晚很晚了在房中哭泣,哭泣中还夹杂了殴打声。终于在一个中午,五魁正在牛棚垫圈,远远看见女人又陪着少爷在晒太阳,少爷就反复要求着女人把头发梳好,还要抹上油,敷粉施胭脂,女人都依了,少爷就笑着问身边的两个丫环:“少奶奶美不美?”丫环说:“美。”少爷再问:“怎么个美?”丫环说:“像画上走下来的。”少爷又问:
“你们见过谁家的媳妇比少奶奶还美?”丫环说:“再没见过。”少爷就让女人前走几步,转过身来近走几步,嘿嘿地笑。女人始终没有笑,机械得像个木偶,忽见狗子从大门口走过来,说:
“它在门口,怎么进来了,我去拴好!”就走去了。少爷却说:“抱我回去!”两个丫环抱着回去了,立即一个丫环在那里喊:“少奶奶,少爷叫你了!”女人说:“他要吃酒,你去给他倒呀!”
丫环说:“他不吃酒,他要gān那个……事哩!”女人不言语,头也不回地还是走她的路。另一个丫环又跑过来喊:“少奶奶,少爷发脾气了!”果然卧房里就有了少爷láng一样地嚎叫。女人依旧往大门口走。大门口却站住了刚刚从外进来的柳太太,竖了眼,说:“你男人叫不动你吗?回房去,回去!”女人站住了,却抱住了那里的一棵树说:“我不回去!”柳太太一个耳光打过来,叫道:“你是反了吗,柳家娶你为了啥?你那个×是要留给外人
吗?!”便哗啦着了院门,喝令两个丫环把她拉回屋。两个丫环架了女人走,柳太太一边在后边骂,一边用手拧女人的屁股,到后,卧房里就传出凄厉的哭声。
五魁明白了女人在受着怎样的罪了。
本站不支持畅读模式,请关闭畅读服务,步骤:浏览器中——设置——关闭网页小说畅读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