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节(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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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巷里,狗尿苔谋算着水皮家的后檐椽服塞了那么多稻糙团挡风,去拽下了几个让冷风钻进去。这主意好。却又想:是拽掉一个稻糙团,还是拽掉三个稻糙团?拽一个吧,那还不至于让水皮和他娘受冷,拽三个吧,那是不是太冷了,水皮他娘也有哮喘病,一冷可能就病犯了。那就拽一个吧。狗尿苔就往南斜巷的水皮家走去。

南斜巷里全住着姓夜的人家,也只有水皮一家姓朱。巷里栽着六七棵柿树,叶子全掉了,树也变得特别黑。霜降了一层,地上遗散的麦芽,烂纸,还有谁不穿了的一只旧糙鞋,都cháo着水气,软耷耷地塌着。狗尿苔从水皮家院门口绕到上房后,瞧着了檐椽fèng里塞着的稻糙团,但檐椽太高,又没有梯子可以上去,他就丧气了。又从房后绕到院门口,还想不出有什么可以报复的,拿脚狠狠地踢了一下门扇,哐日当,哐哨!突然生出个念头,回头看看,四下没人,就极快地从院门框脑上摸钥匙,一下子便摸到了。

古炉村除了生产队公房门上挂着洋锁外,几乎所有的人家都还用着老式铜锁。铜锁锁了门,钥匙并不随身带,固定放的地方就是门框脑上。狗尿苔摸着了水皮家的钥匙,那钥匙当然也是带槽儿的铜的直棍儿,只是磨得光溜溜的,然后撒腿跑开,跑到村东南角,扬手丢进莲菜池里去了。

这对于狗尿苔非常痛快,他怎么就能想到这个好点子呢?他甚至已经想好,再见到了守灯了,他要向守灯讨柿饼吃,守灯应该感谢他,因为他也是为守灯解了气。然而,狗尿苔半下午坐在家里等候动静,他要看看水皮从自留地回来开不了门,怎样地用石头砸锁子,怎样地把一扇门抬开来,怎样地在巷道里开始叫骂。但是,晚饭前巷道里安然无息。吃晚饭时狗尿苔端了碗在院子里吃,碗里就有了星星,他是朝着星星喝一口,星星还在,再喝一口。婆说:猪呀,响声恁大?狗尿苔说:饭稀得只能吸着喝能不出声?婆说:夹些酸菜,搅一搅饭就稠了。狗尿苔夹了酸菜,却端着碗出了院门。巷道里空dàngdàng的,差不多人家的院门都关了,有几户还开着,跌出一片光亮,一只猫从那里悄声走过,倏忽又蹿上院墙头,两颗莹莹的绿光在黑暗里明灭。去了南斜巷,使他吃一惊的是水皮家院门竟也开着!水皮端着碗坐在门槛上吃,狗尿苔退不及,只好直走过去,却假装要找水皮家隔壁的得称:得称,得称叔!得称家的院门锁着。水皮说:狗尿苔,吃的啥?狗尿苔说:能吃啥?再说:得称人不在?水皮说:他丈人过寿,一家人去西川村了。狗尿苔说:哦。就走了回来。

这一夜,狗尿苔没有睡好,翻来覆去地想不通水皮家怎么就开了门,是把锁子撬开了的还是把门扇抬开的,怎么总不见水皮的埋怨和叫骂?

奇怪的是,接下来的几天,村里不断地传出丢了院门钥匙,人们互相说着,竟然所有巷子里都有人丢了钥匙。狗尿苔醒不开:难道还有谁也在偷了钥匙扔了?

一个中午,婆收工回来,路过支书家院墙外,拾到了一张报纸,喜欢得叠起来,拿回来剪花儿,开院门时却在门框脑上摸不到钥匙,急得在门口转圈圈。正好霸槽和杏开过来,杏开看见婆在那里站着,钻到旁边一个厕所里不出来,霸槽说:蚕婆你咋啦,满头的水?婆说:门钥匙不见啦!霸槽说:你家钥匙也丢了?我寻支书去,村里这些天不断地丢钥匙,他当的什么支书,治安差成这样了?!

霸槽真的就去找了支书,支书和老伴在卧屋里用报纸糊墙。古炉村是订着一份省报,原先是放在公房里,但当日的省报由镇邮递员送来都是过了好多天,村里又没有几个人能认字,人们在晚上去公房记工分时常常就把报纸撕了条儿卷了烟来吃,支书便把报纸拿回了家,积攒了糊墙。院门一响,支书问:谁呀?听到霸槽说:我。老伴说:他逛dàng鬼寻你gān啥,别理他。支书说:贼要偷你,你越防贼越惦记你,gān脆让贼出来招呼他吃了喝了,贼就不再来了。这货是个咬透铁,别人可以不理,他得理。就去开院门。老伴说:等一等。急忙把晾在院子里的簸箕端到上房收拾了,簸箕里是别人送来的点心,送得多,又舍不得吃,放在簸箕里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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