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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确实想他:他有挺阔的嘴,胖胖的屁股,一边和我下棋一边放屁。而儿子忙乱地掀他的衣服,扰乱得棋下不成,责骂儿子,儿子却说他在寻放出的屁哩;然后一块儿去厕所,两人亲自小便,说些同厕所一样不卫生的趣话;然后我们谈文学;或者像考状元一样相互命题作文。
夏天里回商州,他说某某杂志开辟了他的小说特辑,某某评论家撰写了对他的批评,“真的,大有成名的迹象了!”我没有理他,也宣布不写一个字chuī捧他,人太熟了,容易捧杀或棒杀,现在文坛上佛魔不分,天才与小丑混淆,我不落嫌疑和罪恶。他也说:“看你写我的批评真还不如听我老婆的读后感。你要实在想写我了,以我为题材写你的散文去!”
于是我写了以上这些。 方英文是我的朋友,住在商州;方韵是方英文的儿子,今年四岁。方英文常常抱怨方韵个头不长,别人家门扇上测量的刻线一条一条的,他家的门扇上只有两道。方英文说:“儿呀儿呀你几时才长个儿呀!”方韵说:“爸呀爸呀你几时才升工资呀!”方英文没了脾气。方英文因职称评定生过闷气,从此胃不好,爱放屁,每次方韵掀了他的后襟说要寻气蛋哩。方韵把下雪不叫下雪,叫“天脱皮呢”。说眼睛看不见了是“眼睛灭了”。方英文的住屋窄狭,隔壁却有个有权人家房子多得作了jī室,jī一打鸣,方韵就说“jī响”了。jī响了,方
英文烦得就到凉台上去,拿望远镜往远处看。一看看到对面楼上一家窗口,里边有女人擦澡的,人家用报纸贴在窗子上,上面写了三个字:没意思。方韵偏问:“没意思是啥意思?”父子俩晃dàng晃dàng到街上去,街心花园里有两只鸽子,一只白的,一只黑的,正亲喙嬉耍哩,方韵说:“爸,你说哪只是女的,哪只是男的?”方英文说我不知道,方韵得了意:“我知道!白鸽子是女的,黑鸽子是男的。”方英文问为什么?方韵说:“因为你黑,我妈比你白。”这时候,迎面走来一对夫妇,却是女的奇黑男的特白,方英文要告诉儿子了:你的判断是不牢靠的。方韵一脸疑惑,回到家后突然想通了,说:“我知道了那女的为啥黑?因为男的打麻将,女的脸气黑了,你每次打麻将,我妈脸就黑了!”方英文骂了一声把他妈的。
方韵是方英文的反对,方英文虽然心里不受活,但方英文是作家,写文章就常要引用方韵的语言。文章发表了,在家一边抖着稿费票子,一边念了给方韵听,方韵说:“用我的话,没意思。”方韵看不起方英文,也看不起我,方英文来信说:方韵还认不得字,但能识得你的名字,在家翻杂志,每每看到你署名的文章,就说:“又是贾平凹!”极鄙视的样子。
1993年6月15日 陕西有两个姓白的走了北京,一个是作家白描,一个是评论家白烨。北京城里从来是水深làng大,两个人却都活得头角峥嵘。原本长安城里也应是藏龙卧虎,但毕竟是藏与卧的,水土养人难留人,他们走得好。遗憾的是他们开始说京语,声声不入耳,我一见到他们就qiáng迫用秦腔,秦腔在唐代仍是国语嘛。
第一次认识白烨时,把烨念错为桦,在众人面前很窘了一回。白烨说:有一个大人物看了我在某报上写的文章,也念为白桦的,白桦那时受批判,大人物就批评报社为什么还发表白桦的言论?报社负责人忙去解释了是白烨不是白桦,桦是木之旁,烨是火之旁。我说:啊嗬,那我也是大人物了!
白烨是huáng陵人,那里产煤,据说煤质优良,无烟,用报纸能点燃。我说,女人嫁到你那儿要尿三年黑水。白烨说:那里人是走虫。白烨尤其能走,他每年回陕西数次,不是来组织书稿,就是来联系出版方面的事。回陕如元chūn省亲,朋友们都要看看他,他也一一要回访,那些日子,分分秒秒都得计算。但是再忙,他都要抽空回老家去看望娘,再累,头发总梳得光光的,到任何地方了脱了大衣要挂着或叠了放好。他走后,朋友们常感叹他的孝道,朋友们的老婆却羡慕人家这男人的整洁。
白烨的忠实可靠是著名的,大凡委托他的事,只要承诺了,没有不落到实处的。我们笑他:若做大官,可以当顾命大臣,若在戏文里,是《赵氏<a href=https://..vip/Tags_Nan/ target=_blank>孤儿</a>》中的角色了。现在做忠实可靠是需要有qíngcao,有大境界的。这样的人越来越少,出了一个白烨,他当然是人缘极好,在京城,在长安,在外省很多地方,都有一群喜欢他的女人,不管什么年龄层次,也不管什么政治艺术见解。常常是甲与乙生分,但甲与乙皆与白烨友好,白烨因此也做了许多团结工作。他年纪并不大,地位并不高,一张辐she的蛛网中间,守定的应是一个肥大的老蜘蛛,却是白烨。
这样的人,天生应该做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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