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人食五谷杂粮，趁着阙儿低头啃排骨的时候，宋吟不禁出神，开始考虑是否尝试辟谷。门内有勤奋的弟子辟谷，宋吟只是从旁看着都觉得辛苦，不太能想象自己若是辟谷该有多痛苦，口腹之欲乃人生最简单的快乐，修仙真修得清高无比，活这一遭恐怕也真只有死了做鬼能稍歇片刻。

看着阙儿吃饱后，宋吟便领着毕于添去道观，蓬莱洲动作快，老严说寅时陛下的毒便解了，还能下地走动，此时正在房里和阁主说话。

“既如此公公不必告诉陛下我们来过。”宋吟道。

老严笑着象征性挽留了下宋吟，没强求，但问宋吟住的客栈是哪间，御厨的糕点做多了他着人送去。宋吟正要婉拒时，瞧见宗政朔一身戎装站在院口与禁军交待着什么。老严也跟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不禁感叹道：“丞相大人日理万机，这几日负责保护陛下着实辛苦。”

留在宗政朔院内的阵法仍悄然运转，宋吟有感应到过几只小妖在附近徘徊，却始终畏缩地不敢离得太近，就连试探都很少。

宗政朔何等敏锐，稍偏头便与宋吟四目相对，宋吟瞬时觉得浓重的压迫感朝着自己倾泻而来，宗政朔用口型向宋吟打招呼，宋吟背在身后的手微微握紧，然后淡然道：“见过丞相大人。”

很快，他语调平缓道：“宗政大人气场强大，严公公可曾害怕过。”

“丞相大人心怀天下，自然是对我们都礼待有加何来害怕，大家都很喜欢丞相大人。”老严呵呵笑道。

是吗，宋吟掀起眼皮。

略带嘲讽道：“我可是觉得惶恐至极呢。”

被这种人盯着，像是被头狼锋利的牙齿咬住裤腿，跑不得挣不脱。即便匆忙落荒而逃，也会被他循着味道找来，一击致命。

老严虽老地直不起腰，但眼神精明说话不急不缓，服侍几代帝王自然气质与行事也受皇帝影响，可令宋吟好奇的是，他资历如此老既不告老还乡却也不为自己谋求什么官职，历代也有太监左右朝纲法纪，老严难道就什么都不想要吗？

“宋公子腰间别着的物件甚是精巧，就连进贡给宫中的物件都比不上它的半分光华。”老严指着忽骤道，并凑近点想观察地更仔细。

宗政朔：“严公公可得离这东西远些为好，此乃宋公子的神器，我等凡人不可轻易碰触。五年前呼尔鸽大人便是被此物所伤，吓得好一阵不敢碰兵器。”

乍听到人名，又不是最近见过的，宋吟怔了怔才勉强从记忆里找出自己对于呼尔鸽的印象，是在皇宫领他去拔箭的女官。

不知道在顾生花眼中这位女官如何，但在宋吟的印象里，能够走到朝堂的女子都是值得佩服的。无论为谁，或者站在谁的身后成为谁的幕僚，对都是男人的朝堂来说，无异于是一笔浓稠的讽刺，宋吟几乎已经能够想到那些年过半百的一只脚入土的老臣们抓耳挠腮不甚恼怒的表情。

“呼尔鸽大人也来了吗？”宋吟记得她是近臣，宗政朔的样子多调侃，不像是关系不好的样子。

宗政朔：“她如今去了户部，忙得很。”

户部？那可是个油水宝地。世上女子嫁人前大多都会在家学习如何掌管名下铺子或者是田庄，府里各项开支浆洗洒扫仆人们的一应开支，购买奴隶或者是出售，管家的门道多，学好如何管家查账，才德兼备游刃有余，嫁去婆家后才能接手管家之责时胸有成竹。

女子能算得了后院的账，自然能算得这些男人们的账，更何况还是雄才大略不屑于相夫教子的女子。男人管账要么囫囵个交给底下的人，要么精打细算吝啬至极，宋吟道：“倒是个好去处。”

皇帝多疑，由呼尔鸽掌管户部自然是极佳之选。

若世上多些如同呼尔鸽般的女子，朝堂中的溃烂腐败能少三分，甚至更多。女子比男人更具操控自身的能力，以及圣人们所提及的荣辱道德。并不是非得不出门，不去娱乐，而是她们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爱护羽翼爱护努力得到的东西。

“六年前我多有得罪，若宗政大人回长安再见呼尔鸽大人，请代在下转达歉意。”

执行刺杀时，宋吟虽心情平静，但总还是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怨气，更何况面对的方向是长安，他并不喜欢长安，接近长安一分他都觉得难受。使用忽骤后内里的亏虚，彻底打断他的思绪，如同不情不愿被人唤醒，起床后见了谁都要撒点气。

宗政朔手中盘玩的是孩童最喜欢的手指风车，小小的一个做成能戴在手指上的迷你风车，无聊的时候可以吹着打发时间。这几日丞相大人带孩子辛苦，宋吟告辞时听到老严问宗政朔十二皇子的事情，宗政朔回地模棱两可，并不提十二皇子为何今日没来请安。

宋吟有点后悔，后悔明明是亲眼见蓬莱洲如何施法治皇帝，但成想自己这么沉不住气，居然被姜泠琳激几句便拂袖离去，他暗自道：宋吟啊宋吟，即嬴宫教你的白教了吗，怎么半分厚脸皮的功力都没传到你身上，与毕于添厮混这么多年是朽木也该生花了。

来到大街上，宋吟随便找了家茶铺进去，没多久，他面前坐下一人。宗政朔招来茶铺内的说书老汉，将碎银子抛给他道：“今下午的场我包了。”

“好嘞这位爷，您想听什么？”老汉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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