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话音刚落，连他自己都有些讶异，其实站在他的角度来说不该对虞阙讲这些。

虞阙将手覆盖着宋吟的手背，引着他缓缓转移到那道伤痕中，略闭了闭眼，然后一头栽进宋吟怀中，闷声道：“师兄，我疼。”

宋吟双手结印，用治愈术修复着那道发紫的伤，道：“如果我猜得不错，今夜佘老便会亲自前来劝说。”

虞阙似乎是嗯了声。

“却下楼当年曾为皇帝推演星盘，关乎江山社稷与龙脉，推演必得几十人同时进行同时分担推演带来的威压。”

掌控万物逻辑演化的门派，在世人眼中似乎“不兴盛”才是却下楼唯一的缺点。但推演命格哪里是那么简单容易的东西，却下楼近年来所收弟子越来越少，一是符合条件的人不多，二来稍微懂得修仙的人都知道，替人算命除非本身命格坚硬，不然灵力再高强也抵不过反噬损耗寿命。

“佘老已经活不了几年了。”宋吟低声说。

“我见他印堂隐约发黑，周身灵力似乎也无法抵抗我与曾城禄出手时的威压。”

因为虚弱，所以一时半刻站不起来，佘奎强撑着身体走出门，让宋吟想到自己的功德皆是拜他所赐，而此人，也终究要因为他所创造的恶果了结性命。

“为什么不拒绝仙盟，就算没有你，刺杀也照样会进行。”虞阙问。

宋吟失笑，“你已经在议事堂内说得那么清楚，怎么还要问呢，他们已经算计好的事，无论如何都会促成，即嬴宫也没强盛到足以同时对抗仙盟以及其余三家仙门。”

“师弟，皇帝尚还有不得已，我也是。”

宋吟白日里的预料，在打更人第一声吆喝中得到验证，佘奎踏月前来，宋吟背着手站在门前笑吟吟道：“就知道老楼主定会找晚辈叙旧，酒菜已备好，希望能合前辈的胃口。”

佘奎无奈道：“半夜吃什么酒席。”

话虽如此，二人坐在桌前时，佘奎半壶酒下肚才拍着宋吟的肩膀道：“今日之事我知你心中不愿，也明白你对当年那件事的怨怼，这我都知道，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

嬴疏领宋吟上即嬴山时，曾找佘奎算过一卦，算他此生是否能前途坦荡安然无恙，佘奎看着卦象皱眉，连为宋吟算五卦都瞧不出他的未来。

佘奎将嬴疏叫到一旁低声问嬴疏话，宋吟悄悄躲在角落里偷听。

佘奎问，这孩子到底是你哪里捡来的，生辰八字拿对了吗怎么卦里一片空白。

浑浊不算坏事，也不见得是好事，空白的命盘必有蹊跷。

宋吟为佘奎斟酒，说：“小时候佘老为我算命，我这个人其实不信命。”

佘奎：“多少年前的事了，怎么还记得。”

“师尊没有告诉你的事，正是你算不出我命格的真正重要的东西，”宋吟淡道，“而她也知道结果，可她是我师父，她想为我寻找能活下去的可能，可就算她想让我活着，仙盟也定会寻由头除了我。”

即嬴宫绵延数百年，实在是活得太长了。

佘奎放下碗筷，他已经太老了，老得连竹筷都握不住，稍微不注意，竹筷便会脱手掉下去。而他眼前的青年看似长大了些，可心性与对感情的处理好像还是嬴疏初次把他介绍给所有人的时候。

善良温和，仪态得体，偶尔生气也是为了不公而发火。

佘奎道：“圣人所著中，有品行一致的君子，也有恶贯满盈的恶徒，你想做君子，却更像强迫自己披上君子的外衣。宋吟，我不是你的师尊，却不得不告诫你千万不要再为世俗的道德牵绊，你是个活人，是个活生生的人，不该变得像是个被善良桎梏的人偶。”

他语气间多出几分苦口婆心，倒还真像个长辈的样子。

宋吟以手背抵着下巴，玩笑道：“我可不就是个人嘛，会说话会走会跳的人。”

佘奎怔了怔，恨铁不成钢地剐了宋吟一眼，宋吟全当没看到。

佘奎说话，宋吟还是能听进去点的，但也仅限于能耐心坐着听他唠叨。大家都骂他老神棍也不是没有道理，早些年佘奎格外喜欢给人算姻缘，牵线搭桥好不乐乎，后来十对有八对出了问题，老神棍这个称号便从此叫开来。

“献祭一事即使你不想听，我也要趁此时你心情还不错说几句。”佘奎叹道。

宋吟收敛笑意，虽不情愿但仍正色道：“您说。”

“献祭活人是万不得已的决定，如果能用妖魔，仙盟里关押那么多为祸一方的妖魔，随便抓一个丢进去便是。”

“然，灵脉乃极纯净之物，唯有以修仙者的灵力相辅相成才能得到短暂的平静。其中挑选弟子，也得检测弟子是否功德及格，而善于功德的弟子往往又是各大仙门不可或缺的中坚力量。本以为曾城禄已势在必得，但你这师弟着实，着实年轻气盛。”佘奎找了个相对好听的词评价虞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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