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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陆茸茸抽到的片段是临近结局的一场戏, 是男女主角爱恨的终结，是丹雀与吴城的诀别。
前一段的剧情中，丹雀的刺杀任务已经到了最后阶段。第三次踏进河中会馆, 这昭示着她必须亲手拿起枪，对准吴城的胸膛——
吴城, 这个男人在丹雀人生的近十年里留下了太多痕迹，他骗过她, 她也从未有过真诚。
两个身处不同阵营的青年, 见面的场面只可能是持枪对峙，可谁又能想到，这段荒唐的故事里，他们曾有过不容于世的情思。
丹雀的枪法极好, 快、狠、准，她从未失手。可是今日她的的食指就像打了石膏, 迟迟无法扣下扳机。
吴城握住了她持枪的手, 替她完成了这一枪。
陆茸茸要表现的便是这一段剧情之后丹雀的反应，摆在她面前可以使用的道具仅有一把道具枪。
她沉默无语地拿起枪，从打出一枚子弹开始——
现实并不存在的鲜血迎面四溅，陆茸茸浑身一颤，下意识闭紧了双眼，无形的温热血液缓缓流淌而下，她克制着心头的千般情绪，卷翘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她睁眼时, 眼神中的决绝乍然消失，转而涌上茫然和呆滞。她弯曲右臂收回道具枪, 食指猛地弹出来, 黝黑的枪口仿佛还余留着滚烫温度与烟丝。她的左手贪婪地摩挲着右手上仅存的温度, 那是方才他的指尖触碰过的肌肤。
他死了，她的枪上沾了他的血。
陆茸茸像是终于消化了这一事实，右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她冷漠的脸上终于有了裂痕，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浮现出了罕见的悲伤。
她望着‘吴城’倒下的位置，往前走了一步，又停住了。
身后有人在呼唤丹雀的名字，她瞬间抹去了悲伤的深情，蓦然转身。可‘观众’与镜头看的一清二楚，转身的那一刹那，她的眼泪是为吴城而流。
陆茸茸背对莫隽才等人，停顿了大约十秒钟，随后转过身浅鞠一躬表示表演结束。
房间内明显有几秒钟的寂静，众人还沉浸在刚才简短的情节片段中。不知是不是服装加持的缘故，陆茸茸从抬起手那一刻就在角色里，将观看者的情绪瞬间带入情境中。
这种气质，这种气场，这种演技，根本不像一个年轻的非科班艺人能拥有的，更何况陆茸茸不久前还贴着‘花瓶’‘炒作’‘有金主’这一系列的污名标签。
莫隽才振奋了，这就是他要找的女演员！
啪啪啪啪啪——
右边率先响起掌声，左边紧跟着也鼓了掌，随后房间内所有人都向陆茸茸送出了掌声，尽管这些真诚的掌声里夹杂着个别的不屑。
莫隽才的情绪分外激动，心里夸了数遍姜吾意眼光独到，推荐的演员果然完美符合他心中丹雀的形象！
不过他还记得试镜没有结束，往后还有其他候选人，就算他内心已经当场拍板定下陆茸茸，明面上也不宜说透。
他压着欣喜问道：“我看了你的这段表演，你的情绪处理非常平，或者说非常克制。你如何看待丹雀亲手杀死爱人后的情感？你为什么选择这种方式，而非抱起吴城的尸体悲痛哭泣什么的……”
陆茸茸稍作忖思，随即侃侃说道：“身份立场决定了丹雀永远不可能在外面表现出过多的私情，以她的性格，也不会用大哭这种方式怀缅爱人。”
莫隽才：“可她知道，他死后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个吴城，她永远失去了爱人。”
陆茸茸淡然说：“她的一生都在品尝失去的滋味，她永远地失去过很多人。”
连她自己都不易察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头仿佛被针扎了一下。她更不知道，坐在不远处的姜吾意听到这句话心底狠狠揪了一下。
莫隽才在演员简表上写画两笔，嘴角轻微扬起笑意。
随后莫隽才叫了最后一个演员演完抽选的片段，记下分数后对众人说：“你们先回去吧，我们会谨慎商议选定演员，未来一至三天请各位及各位的经纪人注意接听电话通知。无论是否通过试镜，都会电话通知你们的。”
目送演员离开后，他不再掩饰自己的欣赏，对着姜吾意感慨道：“姜老师慧眼识珠啊，要不是你推荐了陆茸茸，我真没想到业内还有这么一个优秀的年轻女演员！她就是丹雀，她就是我要找的丹雀！”
唐编剧犹豫地说：“导演，这就决定了吗？林雯的演技其实也很不错，我觉得可以再斟酌一下，林雯毕竟是科班出身，陆茸茸她缺乏经验啊。”
“林雯那一段还是敷衍了点儿，她先前拍的那个悬疑剧里也是这个路数。”莫隽才不以为然道：“学校教出来的固然稳妥，但套式死板缺乏灵气。越是干净单纯的演员，越能带来惊喜。”
“可是陆茸茸的风评……”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从不会以网络上的舆论作为评判一个人的标准。”莫隽才目光一凌，沉声道：“你一定没注意到她表演的第一个动作，她持枪的姿势非常标准，就像特意训练过一样。旁的不说，她一定是个态度端正精益求精的演员。”
唐编剧抛开成见仔细琢磨了一番，终究是认可了莫隽才的看法。
“洛少怎么看？”
骆洛心不在焉道：“我觉得老莫说的对。”
…
从试镜房间返回休息室的路上，夏然欣慰地拉着陆茸茸的手说：“茸茸，你表现得太出彩了，我本来还担心这样悲壮的场景你会不会演过了收不住，现在看来你的分寸感非常好啊。”
陆茸茸被夸的不好意思，“我没学过表演，这都是瞎琢磨设计的演法。”
夏然：“那更说明你有天赋。”
两人正说着话，林雯走了上来，她先和夏然打了招呼，随即才将目光转到陆茸茸身上，道：“网上传言不可信，没想到你有点演技在身上。要是想拍戏，最好先从网剧电视剧起步，哪有人能一步登天呢？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推荐几个剧本。”
娱乐圈还有这乐于助人乐善好施的好风气？
陆茸茸哪里听不出林雯的弦外之音。
她这是笃定陆茸茸不可能被莫隽才选中，要是真通过了《河中传》的试镜，谁还需要推荐什么网剧电视剧的工作呢？
“谢谢，不需要。”陆茸茸微笑着送林雯离开视线。
林雯一走，白秋秋紧跟着就走了上来。夏然看到她就会想起刚才试镜时遭受的精神折磨，给了陆茸茸一个怜惜的眼神，便主动告别先离开了。
白秋秋带着一脸嫣然笑意，轻声说：“茸茸，林雯前辈的演技那么精湛，看来咱们谁都拿不到这个机会。”
“纠正一下，我有没有机会不好说，你这个演技，确实是没戏了。”陆茸茸冷声说。
“你觉得我演技很差？”白秋秋带着笑意的眼睛狠狠瞪她：“等你拍了三部戏以上再来点评我吧。”
陆茸茸：“我没演过吗？”
白秋秋语塞，她忘了，陆茸茸小时候……
“你那也算演戏经验？小孩的戏需要什么演技！”
“这话也送给你，面瘫的戏需要什么演技。”陆茸茸笑着说：“等你全程用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声音拍完一部戏，再来谈演技吧。”
白秋秋被堵得一口气出不来，整个人都烦躁得想骂人！陆茸茸怎么敢说她演技不好？陆茸茸算什么东西！
“对了，你好像还不清楚你的试镜邀请是怎么得来的，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一声。”陆茸茸的声音提高了一倍，确保周围来往的人都能听见：“你手里的试镜邀请是我的，杜一茂未经允许把它给了你，而你拿着它试图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白小姐，你不觉得自己像一个小丑吗？”
“你在说什么？莫导怎么可能邀请你？”
“不信？你回去翻一翻杜一茂的邮箱，睁大你的义眼好好看看，莫导到底邀请了谁。”
在白秋秋宛若晴天霹雳的震惊目光中，陆茸茸回到五号休息室，从包里拿出手机，一开屏就看到一条未读消息，是一分钟前刚收到的。
【莫隽才：小陆，还没走吧？待会方便的话来一下楼上办公室谈点事儿，耽误你一点时间。】
【陆茸茸：好的。】
走廊尽头，白秋秋握着手机脚步匆匆来到楼梯间门前，推开门一头钻了进去。四下谈看了一番，确认整个楼梯间荒无人烟才接起电话。
“刘总，试镜结束了。”
“嗯……林雯也试了丹雀，丹雀就是女主角啦，我觉得我可能争不过她，可惜了公司给我这个机会。”
“您不怪我就好。”
“陆茸茸？对我是遇上陆茸茸了，她肯定也使了什么手段，我见她一进门就和投资方的人眉来眼去，那投资人还带头给她鼓掌。”
“您放心吧，她肯定没戏，演完之后莫导挑了她的毛病，她还跟莫导回嘴呢！”
“好，我晚些时候就回剧组。”
挂断电话后，白秋秋恨恨地盯着已经使用过的试镜邀请函，随后发了条朋友圈。
【唉，我还要加倍加倍加倍努力啊。】
看着屏幕上显示发送成功后，白秋秋刷新了几下，很快就收到了评论。
【秋秋姐今天是去试镜了吗？那可是莫导的戏诶，现场一定很多优秀的演员老师吧，秋秋姐千万不要气馁，你也很棒的！】
【是去试镜《河中传》了吗？怎么样怎么样？】
【拜托能拿到莫导新戏试镜资格超酷的诶，自信起来！】
看着一条条涌现出来的评论和迅速增长的点赞数，白秋秋的脸上终于显现出一丝笑容。这才是大多数人的声音。于是心满意足收起手机离开了楼梯间。
与此同时，陆茸茸乘着另一端的电梯更上一层楼，很快就来到了莫隽才的办公室。
莫隽才本人还在楼下，助理接引陆茸茸到沙发处落座，她需要在这儿稍等一会，助理给她倒了杯柠檬水便出去了。
大抵是其他演员已经陆续离开，周小琴在外面等消息等得有些揪心，即便陆茸茸已经让她自行去吃饭逛街打发时间了，但她还是尽职尽责地每半个小时发一次消息。
【周小琴：茸茸姐，试镜结束了吗？我听说白秋秋已经走了，你和白秋秋是同一组试镜的吧？】
【陆茸茸：莫导留我谈点事情。】
单独留下谈事情，这就足以这次试镜大获全胜。陆茸茸没有隐瞒，直接告诉了周小琴这一消息。
如她所料，周小琴激动地发了一连串旋转跳跃闭着眼的表情包。
莫隽才和骆洛两人一同走进办公室，看到的便是陆茸茸一脸轻快刷着手机的样子。
陆茸茸看到来人，收起喜色起身打了声招呼，和骆洛打照面时免不了又有几分尴尬——骆洛尴尬，她没觉得。
莫隽才开门见山地说：“小陆，我就不卖关子了，刚才看完你的表演，我已经确定了你是我要找的丹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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