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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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学到《秋雁歌》。”李清婳想起自己临走时送林揽熙的礼物, 抿着唇连头都不敢抬了。她要早知道会在国子学府遇上他,断然不会送出那样故意宣示不满的礼物。

听着她的软语,林揽熙只觉得琴室生香, 唇边淡淡噙了笑意, 在李清婳对面的琴椅上坐下来, 懒懒翻开琴谱。

瞧着他翻书的架势,实在不像是个夫子, 倒是更像从前那个在后头只知道打瞌睡的学生。李清婳不由自主地蹙蹙眉。

但林揽熙却是一幅旁若无人之态,懒懒翻了几页, 便像是对琴谱没什么兴趣似的,随手一拨,便把琴谱重新合上, 之后又道:“不急着往下学, 本夫子要先考考你们的琴识与琴艺。”

他这样一说, 在场众人不免都有些紧张。毕竟,太子亲自出题的考试, 谁都没经历过。

国子学府的琴室宽敞明阔。林揽熙在里头走了两圈。

每回走到李清婳跟前的时候,她都觉得十分紧张。忍不住想回头看看自己的书袋是否还安好。她怎么也想不明白, 国子学府好端端的为何会让一位学子来当夫子?难道真是因为他学得特别好?可是李清婳记得在惠光书院的时候,他的琴艺并不出彩。

还是他的身份特别?李清婳想起来,自己从前似乎跟母亲提过, 盛京城里的林家并不该有适龄的公子入学。母亲当时是怎么回答来着?李清婳想不起来了。

就在她这么走神的功夫, 忽然感到头上被什么轻轻扣了一下。然后,那熟悉的声音在上方响起。“不许走神。”

……

李清婳以为自己会害怕的, 可她发现那声音与寻常夫子的严肃凌冽浑然不同, 更与他从前的冷漠疏离不同。

像是浸染了几分宠溺的意思, 让李清婳觉得像被家中长辈叮咛一般。她抿着唇, 小脑袋缩了缩,赶紧地挺直了腰板。

林揽熙望着她乌黑的发丝,用琴谱挡住唇边的笑意。

曹雪柔在旁边蹙着眉头看着,心里膈应坏了。李桃扇也难受,不过现在学聪明了,凑到曹雪柔身边低声道:“你听说没有,有人说林公子是为了我家婳婳姐回来的呢。”

这话说完,李桃扇都要听见曹雪柔磨牙的声音了。果然,这一位也是喜欢太子爷的主儿。李桃扇盼着她能跟李清婳对上,到时候自己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就成了。

李桃扇有点高兴。但没人关注她走没走神。

林揽熙已经拿着玉骨指向了徐铭洲。“来来来,就你吧,说说四大名琴都有什么。”

徐铭洲长身玉立,一袭白衫显得风度翩翩。可他其实局促极了。徐府虽然富庶,但与上位者的接触并不多,他一想到眼前的这一位是太子爷,心里就一个劲儿地打鼓。

好在林揽熙的问题并不难,徐铭洲毫不犹豫地答了出来。

但林揽熙没有夸奖的话,反而蹙着眉又扔了一道题给他。“来,讲讲鞭师曹三百之旧事。”

徐铭洲心里疑惑,蹙眉反问:“什么曹三百?”

“他怎么连曹三百都不知道?”柳知意冲着李清婳嘀咕。李清婳心里也有些惊讶。琴乃四艺之首,更有君子养德于琴的说法,所以盛京贵胄人家皆以学琴为要事。而提起学琴,自然要学琴识。曹三百的事,算是里头的一件趣事,几乎人人知晓。

不过,李清婳也没想太多,或许是表哥学过,又忘了吧。

林揽熙依然神态淡然,继续幽幽道:“那说说孔仲尼弹琴而歌解危于困厄吧。”

徐铭洲继续词穷。

……

林揽熙再问。“六忌七不弹?”

徐铭洲的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硬着头皮道:“林夫子,学生勤于实操,疏忽了琴理,是学生的错。”

柳知意喜欢聊天,拉着李清婳道:“婳婳,你表哥有点丢人了啊,这么简单的事,连我那幼弟都能掰扯半天呢。”

连李清婳其实也意外。一个答不上,可以说是忘了。那两个,三个呢?

这会,林揽熙在旁做出一脸痛心的样子,毫不心疼地拿玉骨扇敲着桌案叹道:“琴者,禁也。所以禁止于邪,以正人心也。你身为大盛学子,将来也是要考取功名的,可你虚有其表,连最基本的琴理都不知,实在让人笑话。”

一句句话说得义正词严,皆是出自师者慈心,臊得徐铭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在场的学子也没有偏帮他说话的,因为林揽熙的考题其实真的不难,他们都能说得上来。

而这会的李清婳则想起每回徐铭洲在自己面前那幅学富五车,睥睨天下书生的样子。她觉得有些可笑。自己到底喜欢他什么呢?

徐铭洲自知丢了大人,一时有些情急,想想林揽熙不过凭YZY着自己太子的身份才成了夫子,哪里有什么真本事,或许还不如自己,于是便脱口争辩道:“夫子自然博学,可殊不知光说不练假把式的道理。学生虽然琴理差了一些,但琴艺却始终没疏忽过……”

“哦?”林揽熙起了兴致。

徐铭洲心里莫名一慌。太子爷的神情太过笃定,让他觉得自己似乎又跳进了一个陷阱。他想拍大腿。

不过林揽熙很快让他安了心。但见眼前人一双深邃如星的双眸懒散骄矜,语气更是混不在意道:“没有夫子跟学生较量的道理。”

徐铭洲稍稍放心。

林揽熙却一指稳稳当当坐着的李清婳,“就让她跟你较量一下吧。我在旁指点她一两下,也就成了。”

“我?”李清婳的墨色瞳孔微微放大,红唇轻轻张开,满脸写着茫然。

可林揽熙毫不犹豫地点着头。“对,就是你。”

……

众目睽睽之下,李清婳脸色一赧。她的琴艺算是上佳的水平,之前在惠光书院也好,陈夫子教她的时候也好,都曾让李清婳当众演奏过,所以其实她不觉得有多为难。

只是要与铭洲表哥较量,让她心里有些不舒坦。她听过铭洲表哥的弹奏,其实算不得多好。要是铭洲表哥输了,岂不是更难堪。

“你不比,可还有旁人呢。”柳知意人如其名,一下子觉察到李清婳的想法,适时提醒道。

李清婳顿时反应过来。是啊,若是自己弹,或许还能卖几个空子,让表哥的琴艺衬得更好一些。想到这,她轻轻颔首,将护甲一点点缠在自己的指尖。

周围的人难得见人斗琴,都屏气凝神地瞧着座位上的二人。李清婳的琴是贵妃姑母赏下的梧桐木古琴,虽不是四大名琴之一的焦尾,但其声如飞瀑连珠,十分入耳。徐铭洲用得则是之前徐氏送给他的梓木琴,其声悠悠,颇有古音。

皆是上品。

有人提议合奏,但很快被林揽熙否决了。理由是合奏难分上下。

于是二人分奏两曲。徐铭洲选的是自己最拿手的《雁落平沙》。此曲借大雁抒远志,既有书生意气,又有遗士心胸,是文人的首选。

李清婳不知该奏什么,索性决定先听徐铭洲奏完再说。

九月之初,天气依然炎热。好在因为林揽熙在,所以国子学府的冰一下子多了起来。外头是长松翠竹,浓翠蔽日,房里是四角的硕大冰鉴各自散着凉气,上头还盖着些青槐嫩叶,用以让房间变得清香。

在这样氛围下赏琴是件美事。然而徐铭洲似乎有些急躁了。大概是急于把方才丢失的面子挽回,又大约是这些日子疏于练习,他竟接连弹错了三个音。

连李桃扇都听不下去,用手指揉了揉耳朵看着曹雪柔道:“你觉不觉得琴声有点迟滞?”

曹雪柔在国子学府呆了两三年了,毫不犹豫点头道:“不知迟滞,而且手生的很。你不是说这位表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有名的才子吗?”

“可能是醉心诗书,忽略了琴艺吧。他们毕竟是要考状元的人呢。”李桃扇好心替他说了几句话。

然而曹雪柔却不屑地撇撇嘴。

一曲终了,林揽熙淡淡抿着熟水,什么都没说,只是唇边始终挂着玩味的笑。而后,他的目光聚焦到了李清婳的身上。

见她神情之中带着些担忧,林揽熙咬咬牙。他本可以把徐铭洲逐出国子学府的,身为太子,这点事简直不在话下。可这小妖孽胆小脾气大,他怕到时候她因此恨上自己,到时候反倒因小失大。

投鼠忌器啊。林揽熙觉得烦。

但这不代表他会无所作为。相反,他盯上的人,基本上下场都很惨。

“婳婳要弹什么?”因她手指已经缠了护甲,柳知意便帮忙翻起琴谱。李清婳还想再挑挑,旁边已经响起李桃扇的声音。“我记得当初姑母入宫之前,教过咱们一首《阳关三叠》。”

……那是十二年前的事了。

可李清婳挺着笔直的细腰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就它吧。”她心忧林揽熙,正打算挑一首不太熟的曲子。自然也不能太过丢人,而《阳关三叠》是三个月前在惠光书院曾练过一旬的曲目,大概也不会太差。

李桃扇没想到她这么痛快就答应了,满目都是震惊。

“那不是你最擅长的曲子?”曹雪柔推了推李桃扇道。

“是啊。”李桃扇咬咬牙。她本想要是李清婳推辞,她就借机上去替她弹奏的。林揽熙既然能教琴艺,肯定是喜欢琴艺出众的女子的。没想到李清婳压根连机会都不给自己。

而且李清婳这回弹完,她下次肯定不能再弹《阳关三叠》了,要不然肯定会被大伙说是学李清婳的。

李桃扇觉得心烦,自己还不如不多话了。

这会,李清婳的手已经搭在了琴弦上。她的手指细长而白皙,与古朴的瑶琴相得益彰。

窗外翠竹摇曳,远处柳枝轻摆。旷然的琴室里,凉风和畅,铜炉点着松香。在这样的环境里,李清婳的琴声一出,所有人的心都立刻静了下来。

这是一首送别曲。可李清婳演奏得却含而不露,哀而不伤,颇有倚柳诉相思,浅吟复低唱的柔美。

林揽熙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他在宫中听过很多曲子,却多是靡靡之音。像这样的送别曲,他只听过一次,也只奏过一次。那是在母后过世的日子里。

之后,再听此曲,他连靠近都不忍。

然而今日,似乎李清婳给了他一个完全不一样的《阳关三叠》。没有劝君更尽一杯酒的悲伤,却多了些空山新雨后的平畅。没有梦醒泪沾衣的愁闷,却多了些愿君多平安的淡然。

所有人都沉浸在这首曲子里。直到徐铭洲不合时宜地轻咳了一声。

琴音顿时一紧。李清婳这才想起,她习惯性地按照对的谱子在弹,忘了留一些错漏在里头,给表哥找回面子。

可徐铭洲的提醒也太过明显了些。她有些不乐。其实他不提醒,自己也是有这个心思在里头的。

不过,李清婳还是故意弹错了一个音。虽然不怎么明显。

站在琴室后头的林揽熙却在这一瞬猛地睁开了双眸。他十分不满地看向徐铭洲,怪他故意咳嗽,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可他很快发现,李清婳又错了一个音。

两个,三个。

林揽熙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他明白了,李清婳是故意的。

故意弹错音其实是件不容易的事。何况这又是一首不简单的曲子。李清婳白皙的面颊上渗出微微的汗珠,连鬓边的碎发也散出来一缕。可那一缕黑发为她增添了更多的柔美,一张侧颜几乎美得惊心动魄。

她不知自己已经是别人眼里的风景,正在伺机弹另外的错处。可她的手指才刚要触碰到错误的琴弦上,便见暗黑红滚边的宽袖贴上自己的蹙金暗花水袖。颜色极搭。

她没等反应过来,便见那只手轻拢慢捻,已经将正确的琴音弹奏出来,而且巧妙地掩饰住了李清婳弹错的那个音。

李清婳的脸颊顿时变得滚烫起来。那黑色的绸缎华丽矜贵,却比不上那手上的玉扳指。他的大手衬得李清婳的手很是精致小巧。

如是更为紧张,以至于她额头上的汗珠越发多了,身子也渐渐热起来。这样的急躁心思,又怎么能弹出优美的琴音?李清婳觉得自己的错处越来越多了。

可那暗黑红滚边的宽袖没有移开的意思,而且那骨节鲜明的手上下翻飞,以不亚于陈夫子的速度一次次掩饰住她的错处,将这曲《阳关三叠》弹出了些男人的粗放与达观。

李清婳忍不住抬眸看向他的那张脸。

自下向上的角度,却丝毫不损他的棱角。甚至因为这角度,让他双眼里的魅惑更浓了。感受到她的目光,林揽熙的眼神从琴弦上移到了她的脸上。

二人这样,隔空对视着。

她微红的脸颊如诱人的春光。

他魅惑的双眼如引人沉溺的流沙。

二人不由自主地停下手里的动作。

琴音戛然而止。而后,便是木铎之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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