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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近这几条山谷里的人们都认识我,或是都认识我的裙子。我一天到晚四处游荡,好像很有名似的,谁见了我远远就开始打招呼。遗憾的是始终没能带动起一场流行来。大约大家除了崇拜我以外,对自己的穿戴也没什么不满意的。
那个天天跑到我家买瓜子的,正处在变声期的男孩的外套,看上去蛮合身,但仔细一看腰上还收了省缝,女式的!肯定是他的姐姐们穿过的;小孩努尔楠的马夹能够盖住肚皮,如果他不把胳膊抬起来的话;而所有家庭主妇们裙子上的补丁色调则是经过精心搭配过的,一般都会左右对称。
再说我那件大裙子,我穿着它走进无人的森林,感觉到这裙子像一双手那样护着我,而且是手心朝外,沉默而韧性地抗拒着外界。我为这森林带来了最不可思议的东西——它柔软,垂直,色泽鲜艳醒目,它移动在大自然浑然厚重的氛围中,不可调和。其质地更是在树木,草丛,苔藓,岩石,阴暗,潮湿,昆虫,林鸟……的感觉之外轻轻抖动。裙子把我和森林隔开,我像是从另外一个空间与这森林重合,不慌不忙地转悠。这森林不肯容纳我,我的裙子却一再迁就我。我常常在林子里走着就停下了脚步。不知道我应该属于哪一种生活。
可惜在山里的其他生活可不像穿裙子那么悠闲。我还得干活,有时候出门一去几天,装车卸货,搬家拆迁什么的。若再穿个裙子爬高爬低,绊来绊去的话,我这辈子非死于流鼻血不可。我说过,我妈的外套最方便,抓上就穿,到哪儿都离不了,这很使她生气。她到处找长衣服找不着,问她找哪件,她说:“就是娟儿的那件‘工作服’。” ——看,我这人就这么自私,自己的好衣服要留到进城再穿,平时尽在别人身上蹭便宜。
其实再好的衣服也没办法在山里穿出去。就算你整天哪儿也不去,不过河、不爬山,不摔跤,你也总得搬货,劈柴火,挑水什么的吧!再说了,就算你不怕弄脏弄破,舍得穿出去,也没几个人欣赏啊,甚至连像样的镜子都没得给你照的——就一面巴掌大的小圆镜,顶多能照到巴掌大的地方。
我们整天到处玩,手脚并用,向岸上或峭岩上爬去;在森林里摸索,爬过一棵又一棵腐朽、潮湿的巨大倒木;扒开深深的灌木枝条侧身而过;在岩石丛中跳上跳下,往草堆里打滚;一屁股坐到坡度陡的地方,滑滑梯一样往下溜……加上脸皮又厚,你可以想象到我们身上的衣服会被穿成什么样子!简直是块大抹布嘛!我们这个样子进城的话,不管往哪儿一站,都会有人过来往你面前撂零钱。以前我刚进山时,看到那些衣着破旧、神情鲜活的小孩,十分新奇,整天目不转睛盯着他们一举一动;现在倒好,一出门反过来被那些小孩盯上了;三三两两远远站着打量猴子般打量你,议论不休,兴趣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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