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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视死如归
整整一个中午，夏小洛都活在一种无比纠结与拧巴的状态中，只要一想到面对大Boss的场景，她就倒抽一口凉气。
那画面太美她不敢看……
混沌之中，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此刻还是她单枪匹马地杀过去比较好，毕竟那幅猥琐的画，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啊……
怎么能让心上人目睹这等糗事呢？
所以她拐弯抹角地表示还是她自己独自去算了。
但是管翌晨以为她是瞎客气，所以坚决地否定了她的说法，他认为自己可以是小实习生强大的后盾。
“其实我真的可以的……”
“没关系。”
“不然我再试一试？”
“我陪你。”
“麻烦你好像还是不太好……”
……
“你不是怕我抢了你的单子吧？”管翌晨犀利的一句话，终于让喋喋不休的夏小洛闭了嘴。
唉……你不会理解人家的心碎……
下午三点，管翌晨拉着面如死灰的夏小洛到了彭阔的公司，意外的是今天竟然被小保安免去了穿“太空服”的环节。
小保安见到她，竟然还十分有礼貌地让开路，抱歉地说道：“早知道您的身份，我就不会给您设置通行障碍了。”
她的身份？
怎么今天一路都怪怪的？不仅经过的人见到她都皮笑肉不笑地点头，竟然连保安也收回“防尘”管制了……
不正常……这一切都太不正常了！莫非“上帝大人”看到图画后气到爆炸，默默设置了什么陷阱？
一想到这儿，夏小洛腿都开始发软了。
走到总裁办公室门口，管翌晨礼貌地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清淡稳重的一声“进”。
只这么一个声音，足以把夏小洛的心脏吓到抽筋。
门被推开，进到彭阔视野的，是一个干净英俊的男人和一只五官都皱到一起的“肉包子”。
俊男美女，出双入对，秀恩爱？他蹙蹙眉。
这一蹙眉，更把夏小洛吓坏了。
“上帝大人”动怒了……
她想解释！她可以解释的啊！
她惶惶不安地看着“上帝大人”，心乱如麻，七上八下！
管翌晨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然后笑道：“本来夏顾问是不想让我来的，但我认为多一个服务人员是对服务质量的保证，所以请别介意我的不请自来。”
彭阔微扬了扬头，注意了一下对面“肉包子”的表情，她惶恐不安，看起来好像很心烦意乱，是怕他介意多一个男人的出现？
原来不是出双入对……心情小晴朗了。
夏小洛看着“上帝大人”变化多端的表情，心想事情肯定已经败露了。她能做的，就是把心上人先支走，总不能让他眼睁睁看到自己那龌龊的杰作吧！
工作都保不住了，不能再丢了真爱啊！
于是她试图使用调虎离山计支走管翌晨。
“你能帮我下去买瓶水吗？”急火攻心，她已经开启摇尾乞怜模式了，“我真的好渴。”呜呜呜，心上人，快点远离揭露我龌龊的时刻！
夏小洛脸色都不太好了。
管翌晨转身下楼的时候，不禁迷茫。究竟是有多渴啊，让她都泪流满面了！
彭阔看着她极力轰走第三者的样子，心里着实自我满足了一番。
看来，她也很喜欢和他两个人的交流啊。
彭阔嘴角微翘，自作多情的氛围蔓延在整个办公室，最初对他们成双入对的不快即刻烟消云散。
看着大Boss阴晴不定的面部表情，夏小洛头皮发麻脚抽筋，内分泌也有些紊乱了。
看来他已经不仅仅局限于生气这个层面上了，已经晋升为准备展开“疯狂报复大爆炸”的红色行动。
战斗警报已经拉响，她原地矗立，肩膀僵硬，随时准备牺牲在对方的战火中。
但是，死，也要死得有点尊严不是？
所以，在去世之前，她争取了立遗言的机会，希望用诚恳的认罪态度给自己保留个全尸。
所以，在面对大Boss一波又一波变化无穷的表情后，她头一垂，视死如归地说：“我错了。”
她说她错了。
是第三者非要跟着的，又不是她主动邀请，何错之有？更何况，她已经把第三者轰走了啊，将功赎罪。
不过，他还是心情好好地往椅背上一靠，饶有兴趣地问：“错哪了？”
夏小洛奔丧一样的心情，错哪了？错哪了？
“画得太露骨了……”
幽灵般的声音从嘴里滑出来，苍了个大天的，这下她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画得太露骨了……彭阔一头雾水：“什么？”
正在气氛进入僵局、双方准备拉开持久战的时刻，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了。
夏小洛还以为心上人这么快就回来了，正要倒地装死，不料却是公司前台小姐款款走进来：“彭总，这是昨天收到的您的一件快递。”
快递……这个敏感的词严重地刺激了夏小洛虚弱的神经。
彭阔接过点点头：“昨天我不在，就这一个快递吧？”
“是的，彭总。”
然后前台小姐又款款地离开了。
然后彭阔的手即将撕开快递包装。
然后……以夏小洛的大脑回路，终于领悟了真相。
“你刚刚说画什么太露骨了？”彭阔一边拆快递，一边不忘问上一句。
夏小洛想扑上去夺走那份念念不忘的快递，可是已经晚了，彭阔那修长有力的手指极快地撕开快递包装，然后……掏出了那份让夏小洛惊悚的策划文件。
哦……是这个。
那天他给夏小洛打电话，这个穷鬼的手机处于停机状态，于是他只好给婚庆公司打过去，无奈前台又说夏小洛不在自己的位子上。
“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帮您转告的。”当时前台小姐是这样甜滋滋地对他说的。
有什么事？他想了想，没事找事而已。
所以他就随口跟前台说，把策划方案给他发一份。
其实发电子邮件就好了，为什么发纸质的呢？
彭阔随意地翻了翻方案，然后……在某一页的背面……看到了一幅震惊山河的作品。
他惊呆了。
那张脸，还有那一丝不挂的身体……
她这是在……赤裸裸地调戏他、诱惑他、暗示他啊！
彭阔的脸立刻烫了起来。他装作不在意地合上策划书往桌子上一放，然后假装什么也没看到。可是内心波涛汹涌……她是在提出那方面的要求？
他没想到夏小洛如此直接大胆……
看到“上帝大人”毫无反应，夏小洛以为他什么都没看到，因为是画在了纸张的背面，所以被忽略也是很正常的。夏小洛内心一百二十个欢呼，立刻扑过去嗖一下拿走了被放在桌面上的文件。
“你都看好了吧？”她试探性地问。
彭阔别过脸，心思凌乱地点点头：“嗯。”
Oh yeah（噢耶），就是说策划方案完全过关了，她心头的雾霾终于散开，晴朗得跟大草原上的蓝天似的。
“你还有别的要求吗？”特意求管翌晨帮忙，就是为了应付他那些其他要求。
彭阔的脸有点红，她都大胆地提出来了，他还能有什么要求？他抿了抿唇摇摇头。
Oh yeah，搞定！夏小洛恨不得磕头感谢他十八辈祖宗。
彭阔看着她满足欣喜的样子，脸又烫了烫，右手握拳顶住鼻尖，遮掩自己不小心流露的炽热。
“那没有问题的话，我就回去了，有什么事，你随时给我打电话。还有前天谢谢你帮我们家忙。”突然从死亡线上折回到人间的夏小洛此刻充满感激，感谢苍天大老爷，感谢观音大菩萨，更要感谢“上帝大人”白瞎了的大眼睛。
她激动啊，想飞！
她赶紧给管翌晨发了个短信：难缠的“上帝大人”说没有任何要求了！你不用上来了，在下面等我，我们可以回去了。
激动万分，她看着大Boss的脸要多顺眼有多顺眼。
“那我先走了！”她恨不得给他深深地鞠上一躬。
她……至于激动成这个样子吗？彭阔的额角飞快地跳了两下。
“明天中午开始，来我这里一起写歌词吧。”彭阔红着脸开口。
虽然她已经勇敢地提出那个要求，可是，总要有点铺垫，有点前奏吧。
其实，他还没有……没有准备好。
夏小洛在激动的时刻，把这件大事忘了。
但是和死里逃生相比，还能有什么更大的事呢？不过是写写歌词而已，她动动脑子，写一写大白话应该不难的。
“好的！”她欣然同意。
一副本以为要灭亡的身躯竟就这样存活了下来，实在是神奇。
“没别的事，那我就先走了啊。”夏小洛再次确定“上帝大人”是不是没有其他要求。
彭阔的呼吸有点急促，难道她这是渴望被挽留？
不行，他还是需要些矜持的，于是他点点头，垂着眉眼避开她的视线。
夏小洛飞速地滚出大楼。
“你说“上帝大人”怎么突然好说话了？”她好奇地问管翌晨。
管翌晨笑笑：“这你就不懂了，其实公司派我跟你一起来，并不是真的要解决什么问题，只是给有钱人面子罢了。”
夏小洛迷惑。
“对付有钱人，你要给足他面子。就像今天，我的突然出现满足了他极大的存在感，他觉得被重视了，被优待了，所以心里就爽了。”
夏小洛觉得十分有理，恍然大悟：“噢……”
了然了。
原来对付资本家如此简单，给足面子和存在感就可以了。
不就是传说中的拍马屁？但是又不能拍得过火，而要拍出真情流露的架势。
夏小洛领悟着这个人生哲理，靠在出租车后座上闭目养神，但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回到公司的时候，脚还没迈进去呢，就听到里面叮咚乱响，跟打仗似的。
夏小洛知道，怕是又遇上难缠的顾客了。
门刚拉开一小缝儿，刺耳的声音就从里面传了过来：“凭什么不退钱！凭什么不退钱！”然后又是一阵叮当作响的乱砸声。
夏小洛瞬间明白了，有顾客来退单了。
订单不退是他们这个行业的行规。
有的顾客交了全款又去别的公司瞎溜达，然后发现更便宜的地方又跑过来要求退单，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就气急败坏。
于是，一场战争就在这里发生了。
“我被甩了！不结婚了！难道不能退单吗！”一个卷发美女跳着脚乱叫。
顾客为了退单经常会编造出类似“不结婚”的理由，但是行规就是行规，不是艾莫尔一家公司能打破的。
夏小洛头大，揉了揉眼眶，最后这个卷发准新娘在经理又给了一千元左右的优惠产品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公司。
夏小洛看她离开时的神情骄傲自满得跟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美女走后，大家开始打扫被袭击得一片狼藉的公司，顾客是上帝，摔摔东西很正常，何况只是几个杯子、几套餐具这种不值钱的小东西，有什么胆子让人家赔呢？
还好，夏小洛的超级无敌大饭碗保住了。
和大家一起收拾好公司残局的时候，已经接近下班时间，大家还在对刚才的卷发准新娘颇有微词地议论着，什么虚伪矫情啊，泼妇野蛮啊，但是，有那么一瞬，一个特别不好的念头突然闯进夏小洛心里……
当时“上帝大人”签下订单的时候，交的是全款。如果大Boss跟新娘子分手了，订单又不能退，她岂不是既不用劳动又不会损失提成？
她拍了拍自己的大白脸。
不是她想不劳而获，是她实在害怕“上帝大人”啊！
虽然他帮她接回了“大熊猫”，虽然他通过了策划方案，虽然他暂时一副不找茬的样子。
可是，像念念情诗、取取婚纱这种又累又默默无闻的事，说不定哪天还会一筐又一筐地砸到她身上。
最关键的是，她一看到他的雕塑脸，就心生胆怯！
她还要在他办公室和他一起写歌词，要长久地对着他的雕塑脸，会冻僵的！
阿弥陀佛……虽然很臭不要脸，她还是闭上双眼，毫无良心地期待：让“上帝大人”失恋吧！让“上帝大人”失恋吧！让“上帝大人”失恋吧！
灵机一动，她决定明天先打探打探大Boss和新娘子的感情如何，有没有分手的可能……
彭阔的办公室内空调开到了16摄氏度，但他还是觉得热，心里毛毛躁躁的，像钻进了无数个火球。
打开电脑中的文件，他开启了一段视频。视频中的女孩蹙着两道细眉，小嘴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一脸愤愤不满的样子。她左手举着一个苹果，右手端着一杯茶，像个小护士。
说到激动处，她还会张牙舞爪地变身超级女战士，急吼吼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几年来，她从不知道，自己一直存在于另一个人的视线中。
彭阔嘴角扬起淡淡的笑，正要继续下一段视频，门口却突然传来颇具嘲讽的声音。
“又看上了？”
彭阔神色一顿，收回嘴角的温柔，关上视频，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沃侠一改司机模样，自顾自地走进办公室，斜靠在彭阔的办公桌旁笑道：“别在我面前装洋蒜。”
彭阔轻咳了一声，扯开话题：“明天夏小洛要来我这里办公，置办一套新的办公设备送到我办公室。”
“哟！”沃侠佯装着发出怪异的惊诧声，“要不要我把办公室也铺满鲜花，打造成浪漫满屋啊？”
彭阔横了他一眼，随手抓起手机贴到嘴边，在即将拨通的瞬间嫌弃地瞥了一眼沃侠，鄙视道：“你可以出去了。”
沃侠歪了歪嘴角，一步三晃地出了办公室，刚好这时“肉包子”的声音颤悠悠地透过手机在彭阔耳边响起。
“彭总。”
彭阔眼角轻轻弯了弯，下垂出一个温柔的弧度，脸颊上皱起两道不深不浅的纹，刚好映出成熟男人的味道。
他顿了一下，调整语气冷冷地问道：“婚纱，取了吗？”
夏小洛即刻惨叫了一声，额头上虚虚地冒出冷汗。
这几天都太忙……忙得一塌糊涂，居然把大Boss交给她的任务忘得干干净净。
她拿着电话的手立刻僵硬住，正思量着如何婉转地交代出这大逆不道的罪过，刚刚转晴的小情绪立刻又阴霾起来了。
“最近有些忙……所以……”夏小洛睫毛颤动着回答。
“明天去取。”彭大人吩咐。
“是……”
“明天，我会叫沃侠开车去接你。”
一听有车坐，夏小洛的郁闷即刻扫光，喜洋洋地“嗯”了好几声。
“婚纱直接放到你家。”彭阔波澜不惊地说。
夏小洛一愣：“放我家？为什么？”
为什么？彭阔蹙眉……放到他这儿，谁穿？
这个小妞太不解风情了，他有些生气。
“没有为什么。”彭阔的语气沉了沉，明明不爽，却佯装孤傲。
顾客的话就是圣旨，既然有车子接送，夏小洛自然不再有怨言。不过大Boss的语气怪怪的，分明很不开心又极力掩藏。
婚纱放到她家？婚纱不给新娘子？
难道是……大Boss婚姻大事告急了？
她刚刚才翘首以盼的事，不会这么快就要成真吧……
夏小洛心里嘀嘀咕咕，但她深知此刻的大Boss就是炸弹，于是她乖乖闭紧了嘴巴，准备等第二天到彭阔那里办公时再好好试探一番。
“我……明白了。”她小心应答。
哼，明白就好。彭阔强忍住不爽，“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耳边不再有阴冷的命令声，夏小洛松了口气拍拍胸脯，此时她心里正念着“阿弥陀佛，神仙保佑快让Boss大人失恋，而且永远不再有女人”！这样她才能真正安心地脱离苦海，永绝后患……
原来，最毒妇人心也是有原因的，夏小洛此刻终于明白，每一个狠毒的妇人一定都有一段无法言说的凄苦往事……
“洛洛姐，”正胡思乱想着，前台美女忽然叫她，“有人找。”
夏小洛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长发披肩、非常端庄的女子正在宾客区等候。
“您坐在这里稍等片刻。”前台微笑道。
“好的。”女子浅笑，很有礼貌地点头。
夏小洛疑惑地走过去，难得她这个小菜鸟今天有人找，平时除了大Boss，她的手机基本都处于静止状态，只是偶尔被老妈和莫雨轰炸一下。
“女士您好，您找我？”整理一下衣装，她走过去向来客打招呼。
女子此时正低头摆弄着手机，听到声音，她抬起眼，沉静地看了夏小洛数秒。
“你好，你就是夏顾问？”女子站起来与夏小洛握手，“我叫陈思凝。”
夏小洛回握过去，笑道：“您好，请问您找我是……”
陈思凝愣了半秒，回神道：“哦，没什么，听说你婚礼策划得不错，我想来与你谈谈。”
听说？听谁说？
惊天消息，小菜鸟又有顾客来投怀送抱了。
夏小洛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平心静气道：“呵呵，感谢您的青睐，如果您有这方面的需求，我们可以坐下来仔细谈一谈，我可以为您介绍一下我们公司的……”
“不了！”陈思凝打断即将袭来的长篇大论，问道，“我可以……去你家谈吗？”
夏小洛怔了怔：“去我家？”
“是的，我现在没有时间，只有晚上有空，但那时候你已经下班了吧？所以，只能去你家谈，可以吗？”对方试探性地问她，眼神里满含期待，好像如果她说一个“不”字，就会泪如雨下似的。
夏小洛一下被这种对方很需要自己的氛围感动了……
她也同样忽闪着饱含热情的大眼睛，回复道：“当然可以，不过您是客人，不方便跑来跑去的，还是我去您家里谈比较好。”
她是个“肉包子”，对这种水汪汪的眼睛最没有抵抗力了……一下就由懒鬼变勤汉，好难得。
但这位顾客似乎不太情愿，马上否定道：“不不，还是我去你家吧，我有车，很方便的，你把地址告诉我就好。”
夏小洛理解，一般人都是很注重个人隐私的，怎么能随便透露自己的住址呢？
于是她点点头，笑道：“那好吧，把你的手机号给我，我把地址发给你。”
“好，明晚八点我到你家。”
交换完手机号，陈思凝告知她自己还有事，先走了，临走的时候还回头含情脉脉地望了夏小洛一眼，温柔地吐出一句：“明晚在家等我。”
夏小洛冲她挥挥手，突然觉得这句话太惹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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