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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人间不值得你去烦忧
新一周班会课到了。
小马哥带着招牌笑容走上讲台,喧闹异常的班级瞬间安静如鸡,所有人拿出笔和本子,佯装写作业。至于是真做还是演戏,小马哥一眼就看了出来,看破不说破,这是他人生的快乐法门。
他视线扫了一圈,意识到座无虚席,满意地眯着眼睛:“都停一停,有重大事项要宣布。”
班上绝大部分人无所事事,一听这话,赶紧撂下笔。
“你们看外边。”小马哥煞有介事地说道。众人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梧桐枝伸向蓝天,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看到没,这就是朕为你们打下来的江山。”
众人无言以对。
“开个玩笑,缓解一下沉闷的气氛。现在说正事了,我们班准备重新组班干部,重头戏是选班长。这是一个非常锻炼人的机会,我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儿女们,都给我冲。”小马哥是冲浪达人,新旧梗张口即来,“那现在我就不废话了,大家开始吧,‘奥利给’。”
“我先来。”宋悄悄捧场地高举起右手,大踏步走上讲台。她酷爱自由,不爱被人管。为了实现不被人管的心愿,干脆先发制人,管起别人来,“我叫宋悄悄,人狠话也多,希望大家投我一票,”话毕,她学着日漫里男主角的“中二”风格,单手握拳,慷慨激昂地说道,“你不投我不投,悄悄何时能出头;今儿给我个机会,明儿我就能创造出奇迹。”
底下人全被逗乐了。
葛鸣抬头一瞥,落日余晖照进窗,宋悄悄脸颊红润,透着股蓬勃的生命力,如夏日初绽的绿荷、冬日初升的朝阳。
“勇气可嘉。”小马哥满怀赞许,“还有人上来竞选班长吗?没有的话,我……”
“老师还有。”蒋润松嘴角微扬,冲宋悄悄笑了笑,大踏步走上讲台,“我想来试试。”
众人皆无聊,均一副看戏脸。
“大家好,我叫蒋润松,从前一直担任班长,相信我完全有能力继续胜任班长一职,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我。”说罢,他冲着众人深深鞠了一躬。
宋悄悄心里暗道,这波操作她输了。
“很好,看到大家这么积极,朕心甚慰。”小马哥脸上依旧挂着招牌笑容,“还有人想上来竞选吗?”他放慢语速,睁着浑浊的眸子朝底下扫了一圈,“没有的话,那我们就来民主投票。”
班上每个人领到一张白纸,上头只能写一个人的名字,小马哥颇有仪式感地让前任班长葛鸣上台来唱票。
彭雷在底下坐着无聊,自愿跑上来给葛鸣打下手,做起收字条念名字这事。
宋悄悄和蒋润松各站讲台两边,葛鸣在黑板上写下两人的名字。彭雷拆一张纸,念出名字,他就在得票人底下画一根直线,凑个“正”字。
“蒋润松。”彭雷拆第一张字条,葛鸣在蒋润松的名字底下画了条直线。
“蒋润松。”彭雷拆开第二张,葛鸣又加了一条新线。
“蒋润松。”彭雷第三次……第五次,连续七个人写的都是蒋润松。一边宋悄悄名字底下空无一人,好似被世界给遗忘掉。
葛鸣无意一瞥,宋悄悄脸上呈现出来的是三分苦笑,外带七分欲哭状。他嘴角一撇,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彭雷,表情似乎在说“会不会念,怎么清一色蒋润松”。
彭雷暗咽口水,欲哭无泪,他只是个没有感情的念名字的机器,这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看着葛鸣那下一秒要把他生吞活剥掉的眼神。他拿出新的字条,内心祈祷着“上苍保佑,信男愿停止恋爱一天以求得纸上是宋悄悄的名字(哦,忘了我本来就没有)”。
上天专门爱捉弄人,字条一拆开,上头圆滚滚的三个字,明晃晃写的依旧是蒋润松。
彭雷当场石化,撇撇嘴,弱弱地念出“蒋润松”三个字。葛鸣听到名字,一用力,白粉笔被摁成两段,一半掉地上,啪嗒一声响,彭雷心头颤三颤。
宋悄悄强装镇定,蒋润松一副小人得志脸,看着自己名字下的“正”字,慢慢移步到宋悄悄旁边,嘚瑟道:“看这情况,你等下怕是要被剃光头了。”
宋悄悄憋着股气正愁没地儿撒,这会儿有人往枪口上撞,那就不能怪她心直口快。她高昂着头,双眼瞪着蒋润松,冷哼道:“是吗?我看你的脖子真可爱,可惜上头顶着一个猪脑袋。”
旁听的葛鸣咬咬唇,嘴角上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彭雷见不苟言笑的葛鸣笑了起来,也稍微放轻松了不少。
再次拆字条,他喜上眉梢,高喊着“宋悄悄”的名字。
班上不少人看彭雷念蒋润松的名字越念越蔫,一念宋悄悄的名字就像打了鸡血般,不明真相的人互相对视,咂出某些东西来。
宋悄悄如有神助,一下逆风翻盘,后来者追上。
唱票完毕,小马哥站在讲台上一看,班上四十五个人,其中一人请假,两人各拿到二十二张票,打成平手。
小马哥暗自寻思手心手背都是肉,这个单选题太难了。看看这个瞧瞧那个正左右为难之时,下课铃声敲响,他如蒙大赦,匆匆走了出去。
这是一天中的最后一节课,宋悄悄托腮凝望,外边大圆盘滑落到绿意葱茏的山坡下;晚归的农人赶着黄牛,小牛犊在老牛肚皮下拱来拱去;三两行人,匆匆往家赶。这世界上万物都各自来去,那她最终的归宿在哪里呢?她心头白雾茫茫,还没来得及继续思虑未来,头顶一个白色塑料袋糊她脸上,忧愁思绪全被打破,怒火旋即蹿到天灵盖上。
塑料袋还没落地,紧随其后的是空的瓜子壳,洋洋洒洒飘落着,多数落到一楼,少部分飘她桌上。
一楼后操场那是他们班的公共区域,这人明显是冲着他们班来的。班上发生这种事,她这个预备役班长哪能不管?!
宋悄悄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拿起桌上一本书用力拍了拍前头正睡觉的蒋润松的后背。蒋润松昨晚熬通宵研究自制电灯泡,困得眼睛睁不开。他睡眠很浅,宋悄悄刚拍到他,他整个人弹了起来,睁着双发红的眼睛看着宋悄悄:“发什么疯?”
“有人欺负到我们头上你管不管?”宋悄悄这暴脾气,没等对方回话,急急宣布,“你不管我管,那这个班长我来当。”
蒋润松头晕乎乎的,不明白此时是什么状况,看宋悄悄一副要干架的阵势,他起床气来了,撂下一句:“谁爱管谁管。”便趴了下去,呼呼大睡起来。
宋悄悄一拳打在棉花上,莫名憋屈。她双手握成拳,噘着嘴在蒋润松的脑袋上比画着“拿小拳拳捶你脑袋”的姿势。
葛鸣去小卖部买了点零食回来垫肚子,从后门走进来,看见一只大花猫冲着空气张牙舞爪,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宋悄悄实在气不过,一口气跑上楼。楼上空无一人,肇事者已逃之夭夭。她气咻咻地跑回教室,拿出纸和笔,用力在白纸上戳啊戳。身后有人轻戳她的后背,她全没搭理,继续疯狂画圈圈诅咒楼上。
“中邪了?”葛鸣递来一盒奥利奥,“我吃不完了,你不吃就丢掉。”
宋悄悄的怒火瞬间蹿到天灵盖上。
“知不知道爱惜粮食,家里有矿就这么糟践粮食?”她撕开外包装,嘎嘣嘎嘣地咬起饼干来,“好气啊,不想保持微笑。”
“你是气球吗?”葛鸣递来一罐王老吉,“来点降火。”
“楼上的人不做人,丢垃圾丢我桌上,真是欺人太甚。”宋悄悄气闷,拉着王老吉环扣。人一倒霉,开个王老吉都没打开瓶盖,拉环还勒在手上。
当事人宋悄悄很想找块豆腐撞死算了,或者找棵茄子树吊死,一棵茄子树不够,对其他树不公平,得多找几棵。
而另一方。
苏莉这边画风完全不一样。
她上午刷微博刷到卤猪蹄,发了条“想吃,怕胖”的说说,配图可爱的猪蹄。底下一水的评论是“女神,你一点都不胖”,她全没搭理,这世界闹哄哄,没一条是她想看的。
她正思量着等放学就拉宋悄悄去吃,减肥这事,吃饱再说。
QQ弹出“1个特别关注”的消息框。她咬咬唇,嘴角划过一个好看的弧度。
“听说这家卤猪蹄不错,有兴趣一块儿去探店吗?有福同享,有肉我长。”配图是“试图勾引”的猫咪表情包。
“约!”苏莉喜上眉梢,回了个表情包过去。
那头秒回:“放学,校门口见,我穿天蓝色衣服。小仙女,不见不散。”
“好。”苏莉回了消息。暗自咂着“小仙女”这三个字,有股莫名的宠溺感,好似永远不需要长大。她心头像吃了糖,甜意从心头一点点蔓延。
午饭时苏莉拉着宋悄悄去食堂吃饭后,特意回了寝室,洗完澡还洗了个头,脱掉了小香风的套裙,穿了件平时压箱底的天蓝色T恤,配条小黑短裙,一双铅笔腿,脚踩高帮鞋,青春气息满溢。
苏莉是个不折不扣的裙子控,尤爱性感风,独宠黑、白、灰三色。今儿从性感风换成青春路线,宋悄悄好奇地询问。她不说明原因,只说下午有约。宋悄悄猜出个大概,也没继续追问。
最后一节课还剩五分钟时,苏莉不时照下镜子,小声问宋悄悄自己今日形象是否可以。宋悄悄最初极有耐心,问的次数多了,她特别不耐烦地让苏莉闭嘴。
真愁人,这个世界女生对自己的颜值严重低估,明明颜值有十分,自我认定只有五六分;而有些男生颜值完全不及格,却自认已达巅峰。
苏莉是被全校选出来的校花,整天不是说自己这儿丑就是那儿丑,宋悄悄每次听她吐槽自己丑,都很想对苍天呐喊一句“上帝啊,请让我丑成这样”。每当这时,上天都保持沉默。
她暗自寻思苏莉这种美人应该是女娲造人时精雕细刻而成,而自己这种平庸之姿,大概只是女娲造人时用的边角料。
下午一放学,校门口如同水闸放水,校内人群蜂拥而出。苏莉小碎步走在汹涌人群里,不时用手钩一钩鬓边头发,咬咬唇,像一只初入林中的小鹿,睁着双无辜眸子微微抬头看向周围的人。人群汹涌之中,一抹天蓝色如一簇火苗映亮她的眼。
那里早有一双高高扬起的手。苏莉一见就雀跃地小碎步跑了过去。
两个颜值巨高的人站一块儿,路人完全移不开眼。两人还穿同色系衣服,引发各种猜测。
苏莉吃猪蹄不忘打包,带回来好几个。宋悄悄啃着卤猪蹄,控诉楼上的人的罪行。
“宝啊,那你准备怎么干?”苏莉看宋悄悄这模样,是随时准备去干架,大受鼓舞,“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跟我一起吗?”
“不了,仅提供精神层面的支持。”
宋悄悄一时语塞。
终究还是她一人扛下所有。
“我今儿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宋悄悄啃着最后一个卤猪蹄,吹起额前的齐刘海,“我今天不想骂人,所以不骂他们。”
“悄姐威武。”彭雷凑上前来附和道,“是给什么颜色看,螺蛳粉色还是香菜色?”
“血色。”宋悄悄说完,气鼓鼓地冲上楼,一脚踢开陌生班级的大门。
一双双陌生的眼像激光枪一样扫射着她,扛把子宋悄悄丝毫不为所惧,视线如探照灯,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坐靠窗位子的一个鸡窝头的男生身上。她冷哼一声:“刚才往楼下扔垃圾的那位给我出来,我今儿要替你妈教育你一下。”
她这人什么都缺,唯独不缺勇气,每次明明知道会发胖,依旧会一往无前地吃下去。明知此次前来必会遇挫,她依旧不撞南墙不回头。
众人皆黑人问号脸。
“你这小卷毛在说什么?”一副大佬坐姿的黑瘦小伙,鸡窝头染成黄色,“你让我出去我就出去啊,你算哪根葱?”
“搜狗搜不到你。”宋悄悄吹起额前那一绺刘海,双眼朝四周打量一圈,“敢不敢出来?”
“你叫我出去也行,”鸡窝头咧着嘴,“叫声爸爸来听听。”
班上人一个劲儿起哄,嗷呜嗷呜地叫着。
宋悄悄属于熟人面前一秒服软,陌生人面前“口嗨”王者型。她坚信平常不惹事,事来也不怕事,像个女战士般,冲到鸡窝头面前,一脚踢过去,桌子掀翻在地,抽屉里的书散落一地:“‘儿砸’,你说什么猪言猪语,再说一声试试?”
“你这个小卷毛很嚣张啊,叫什么名字?”鸡窝头撇撇嘴,“放学别走。”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宋名悄悄。”宋悄悄无所畏惧,“我劝你最好给我打扫完我们公共区里的垃圾,不然我也不知道我接下来要干什么。我疯起来自己都怕。”
她也没给鸡窝头任何回话的机会,迈开脚往后走,留给这个陌生班级一个华丽转身。她走的时候告诉自己动作一定要帅。大踏步走到教室门口,没注意到脚下有台阶,一脚踩空,临了得亏抓住门把手,免于摔个狗啃泥的悲剧,背后教室里的人早笑歪一片。
“丢死人了,没想到我一世英名,全毁在那一摔里!”宋悄悄气鼓鼓地总结道,面前的那张白纸已被戳了好些窟窿,看得人胆战心惊,“那个小崽子,要不得。”
“宝啊,那你打算怎么办?”苏莉埋头噼里啪啦地敲着字,嘴角不时流露神秘微笑,漫不经心地问着,“还真准备去堵人?”
“对。”宋悄悄噘起小嘴,双拳紧握,“不过要等明天下课。”
两人小声说话,正是第一节晚自习。夜像只安静的大黑猫,幽幽地蛰伏着。斑驳的墙面积满小水滴,空中郁积着燥热之气。小马哥没坐堂,班上小字条漫天飞舞,青春中的懵懂情愫如一只飞鸟,悄悄划过别人心头,留下或深或浅的痕迹。
宋悄悄心头烦躁,身体扭来扭去。
后桌葛鸣深受其害,还没写几个字,桌子一震,稿纸上横线条成了波浪状。
葛鸣一时语塞,余光往前一瞥,前面那位姑奶奶座位上怕是有钉子,她坐立难安,周身散发着焦灼躁动之气。
葛鸣撕了张长方形的字条,略思索了几秒,落笔写下三个字,从宋悄悄的右肩递过字条。
宋悄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丝毫没意识到周围的变化。她此刻真的想去炸地球,如果她喜欢的人不在地球上的话。
葛鸣见宋悄悄对自己视若无睹,拿笔轻轻戳了戳下她的后背,宋悄悄毫无反应,他稍稍加大一点力度。
“干吗?”宋悄悄心态崩了,任何零星点点的事情都能在她心里炸出花来。
“吃火药了?”葛鸣不咸不淡地来了句,“看右边。”
宋悄悄转过头,接过字条,白字条上,娟秀的湖蓝色字写着“怎么了?”她拿起笔,一五一十地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写上去。她用圆珠笔写的,字体缩成米粒大小。
葛鸣埋头做数学试卷,如蚕啃食桑叶,写一块少一块。
宋悄悄写好字条,学着其他人的模样在掌心将其搓揉成团,然后像暗夜中伺机而动的一匹狼,找准机会,稳稳一掷,丢进葛鸣双手之间的那块区域。
葛鸣看着揉成麻花的字条,眉心微蹙,极不情愿地拆开,上头满满当当的小字逼死密集恐惧症患者。他反复看了好几遍,依靠半蒙半猜外加强大的推理能力,大致了解清楚了故事的前因后果。他重新撕下一条长方形字条,埋头准备写点什么,又觉得写什么都无济于事,犹豫再三,选择了放弃。
宋悄悄将心头的所有事以字条的方式倾诉给人听,满心期待能有所回应,没想到事情就像一块石子落入湖水里,丢下去就沉下去,再没后文。她像一只够不着食物的猴子,抓耳挠腮,心头发痒。
又不好说什么,那样显得自己很小气很在乎,那就不是她了。
第二节晚自习上到一半,外头的雨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地砸落。像一个炮仗落地上,瞬间在班上炸开花来。临窗而坐的人慌手慌脚地关着窗,没靠窗的人看着外边,想着等下出门必湿鞋,不禁愁上心头。
宋悄悄心头烦躁,站起身来关窗户也用力了不少,没承想一用力,锈掉的窗户上的玻璃受到强震,如雨点般碎成碴四处散落。“嘶”,有碎片划过她的手背,猩红鲜血流了出来,混杂着雨水,刺痛感让她不觉吸了口气。她还没来得及找纸巾擦血痕,手腕已被人牢牢握住。
“笨死了。”嫌弃声如流水从头顶倾泻下来,混入铺天盖地而来的雨里。
被熟人嗔怪,宋悄悄心头莫名酸楚,不住地吸着鼻子,突然想起三毛的文里的那句话——“雨中的日子总是湿的,不知是雨还是自己,总在弄湿这个流光。”
葛鸣不懂她曲折的心路历程,他一根肠子通到底,看宋悄悄受伤了,麻溜地从抽屉里翻出化妆棉,蘸上碘酒小心擦拭着伤口,然后拿创可贴贴上。他这人对任何事相当漠然,只对自己在意的事分外认真。他神情专注,贴完创可贴,抬头一看,面前的女孩眼红了一圈,肩头上下耸动,这是要哭的征兆。
“欸,我还没死你哭什么?”葛鸣说完,见宋悄悄眼泪似抛沙般,一慌神,语调快了好几个节拍,“你别哭啊,笨的人是我,我笨,我是大笨蛋。”
“噗——”宋悄悄破涕为笑,“你是大笨蛋,这可不是我说的。”
葛鸣黑人问号脸,女人的脸,真是六月的天,说变就变。他牺牲这么大,对方落井下石?他心里有苦说不出。而一旁看着的彭雷想努力憋住终究没成功,整整笑了半节课。
天像被人捅了个大洞,散晚自习时,雨依旧很大,且没有停下来的势头。
有人相爱有人夜里看海,有人几何题两小时解不出来,有人等人送伞有人等雨停。
宋悄悄和苏莉站在屋檐下,不时有人从她们身旁经过,其中有好几个跑来问苏莉要不要同行,苏莉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从不给人可乘之机,这也是她为何美艳动人依旧母胎单身的背后原因。
“要不冲一把?”眼见地上积水变多,苏莉没准备再等下去,“冲吗,姐妹?”
“冲!”宋悄悄一把拉过苏莉的手往雨里冲,没走几步,结结实实地撞进一把伞里,差点将伞的主人撞倒在地。
苏莉定睛一看,黯淡无光的双眸明亮起来。
“撑了好久的伞,总算找到你了。”蒋宗泽嘴角上扬,如流星般绚烂,“给,你这么可爱,小心淋雨会发芽哦!”
站在苏莉身后的宋悄悄听到这种俏皮话,心里酸溜溜,暗叹着果然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如果送伞的人是葛鸣,那她能听到的话必定是这样:“蠢死了,下雨天淋雨,想发烧了不是?”
一想到葛鸣这个钢铁直男刚才把她晾一旁,这会儿没送伞,宋悄悄越发生气,当场赌咒发誓,明儿跟葛鸣绝交一天。
一天哪儿够,必须一天一夜,梦里她也得将绝交这事进行到底。
苏莉回到寝室楼下,在白炽灯下彻底看清了伞的颜色,蓝底布上印满小草莓。她从小喜欢天蓝色,也是草莓的狂热粉,她曾跟蒋宗泽提过一嘴,没想到他全都记得,念及此,淡淡的甜味从心底冒了出来。
葛鸣那天淋雨回了寝室,洗漱完毕就化身不速之客敲开隔壁寝室的门。然后,那个寝室的人惊讶地发现,葛鸣不知道怎的,问了句:“宋悄悄怼的人是谁?”得到一个鸡窝头的回应后,他跟鸡窝头耳语了几句,小伙脸上表情相当复杂,三分惊愕,两分欢喜,还有五分耐人寻味。
然后一寝室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在这个雨夜熬通宵打PK赛,PK的方式竟然是做试卷。
学霸的思维总是如此清奇。
第二天早晨水雾蒙蒙,空气里浸润着潮湿的气息。
早操过后,太阳照在地面上。雾气渐渐散尽,天像被水洗净,明亮瓦蓝。
早饭过后,宋悄悄和苏莉激烈辩论“如果自己有个后宫,是选居老师当皇后还是选四字弟弟”,宋悄悄觉得居老师委婉大气很有母仪天下之姿,苏莉觉得四字弟弟低调沉稳更胜一筹,两人争得不可开交之时,教室门开了。
楼上的“鸡窝头”像丧家之犬,夹着尾巴来到宋悄悄面前,在她还没组织好怼他的语言时,鸡窝头低下高贵的头颅,态度诚恳地道歉认错,还主动承包了宋悄悄他们班一周的公共区域的卫生。
这一切完全在宋悄悄的意料之外,她人生之中第一次享受了“躺赢”的快乐。
就这样,宋悄悄成了班长。
蒋润松对此也无话可说。
班长选出来之后,新的领导班子陆续诞生,苏莉能写会画颜值在线,自然是门面担当宣传委员,彭雷这个行走的大喇叭是劳动委员,蒋润松成了副班长。
新官上任三把火,宋悄悄烧的第一把火是在班上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她花了一下午的时间,自制了一个金钱惩罚表,里头精准写明迟到、旷课、上课讲小话等影响别人的行为一次罚多少钱,对于写字条、睡大觉这种不打扰别人的行为她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落实政策的重担落到副班长蒋润松身上,他乐意为之。
蒋润松颜值高性格也好,落实政策时每每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班上同学一马,宋悄悄都似容嬷嬷附体,站他身后,两个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闹哄哄的班级明显有质的转变。宋悄悄每天数着毛票子,有种富婆的既视感,她的记账本一五一十记下了每个人每天罚钱的缘由。当然有罚也有赏,好人好事全在此范围内。据班上不完全统计,自从宋悄悄成了班长,小马哥握保温杯出现在教室里的频次都大大减少。
班长琐事颇多,每周除了固定参加一次学校组织的会议,还要定期跟班干部讨论班上的大事小情,偶尔还需做同学的思想工作。宋悄悄神经大条,每每落下事准备去补办时,发现蒋润松早在她之前不动声色地处理完毕。
葛鸣在班上完全是一种特立独行的存在。他每天第一个去教室,最后一个离开,宋悄悄偶尔有事要跟他说,一想起他的目标是清华,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二中所有人都有一个共识,葛鸣不是池中鱼,是笼中凤,就算被困住,有朝一日依旧会一飞冲天。
九月下旬,宋悄悄从教导处开完会回来,满脸忧色地拿着备忘录站讲台上,视线往前一扫,底下的人摸鱼的摸鱼,打鸟的打鸟,真正搞学习的没有几个。她清清嗓子,示意道:“大家停下来,我有事要跟大家说一下。”
停笔的人没几个,摸鱼的继续摸。
“我们下个月要搞校运动会了,我这里有张表格,大家想参加什么项目请放心大胆地填上去,你们大胆飞,班长紧相随。”
众人皆笑笑不说话。
宋悄悄从讲台上走下来发放报名表,半节课后,表格回到她手里,原封不动,去时怎么样,回来时还是什么样。
宋悄悄无奈地叹了口气。
学校规定,除高三,其他年级必须参加运动会。宋悄悄脑袋挂桌上,无奈叹息。竞选班长一时爽,现在找人难,当初她冲得有多勇猛,现在就有多苦。
苏莉和她画风完全不同。宋悄悄在这头急火攻心忧愁满面,苏莉那头悠闲自在春光满面,看着小说,嘴角哼着轻快小曲,穿衣风格大变,从御姐潮妹转成萝莉仙女。
宋悄悄眼巴巴地看着花名册,绝望地发现,她对班上的人一无所知,甚至于连脸和长相都完全对不上。
那这满满当当的校运动会参赛人员KPI让谁去完成呢?
当事人宋悄悄内心是相当崩溃的。
上学期间,学生最期待的一件事便是放假。上学期只有国庆、中秋和元旦,国庆小长假前一晚,寝室开卧谈会,女生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假期计划,想起一周假期兴奋得整晚睡不着觉。
各科老师并未打算放大家一马,该布置的作业一个没少,除开完全自暴自弃的学生,其他人在这时发扬一种“我带了书回去=我一定会看”的精神鼓励法,书包塞了够做一月的试卷,重得能当砖头使。
假期如滤网,自动筛掉不少渣滓,哪怕平日看不顺眼的人和事在放假前都顺眼不少。
放假前最后一节是自习课,311班的绝大多数人身在教室心早飞外头去了。宋悄悄一整节课看了无数遍黑板上的石英钟,心里有所期待,平日拿得起就放不下的小说也无心看下去。
下课前十分钟,她例行去跟小马哥汇报这周班上的情况。汇报完毕,小马哥端着保温杯问她:“最近遇到什么难题了吗?”平时她高昂脑袋,笑着答道:“没有。”
这回她反常地叹了口气,老实地兜了个底。“校运动会我们班0人参与,这真要命。”宋悄悄低着脑袋,小声哼唧道,“下周五之前要交名单,老师您看?”
“这等小事就交给你了,老师相信你的能力。”小马哥露出招牌笑容,“你这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
宋悄悄心如死灰,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听到教室像菜市场般哄闹不止,心头那簇小火苗噌地蹿上头,气咻咻地冲进教室,大喝一声:“让我睁开我的卡姿兰大眼睛,看看是哪些人家里有矿,说话这么嚣张。”
班上如同被摁下暂停键,一切声音戛然而止。
“这么能说怎么不去参加单口相声?”宋悄悄火气未消,踢开凳子坐进去,“填报项目怎么没见有人来?!”
葛鸣埋头解答几何题,听到宋悄悄情绪反常,他抬起头一看,宋悄悄眉头皱成“川”字,整个人笼罩在一股低气压里。
成年人戴着面具,笑和哭藏很深,花季少女喜怒全写脸上,没有半分遮藏。
“项目。”葛鸣小声念着,白纸上落下这两个字。
期待值最高的放假铃声如交响乐,每一个音符都唱得人心神荡漾。班上的人如同从监狱被放出来,心急火燎地离开教室。苏莉有约,跟宋悄悄挥手告别后,溜个没影。宋悄悄不赶时间,慢悠悠地收着东西。
毒日头高悬,下午五点倒像中午两点,地皮滚烫,树叶被晒得蜷缩成半圆形。
背书包的少男少女三五成群,笑着闹着。宋悄悄也打算走路回去,她家距学校走路不到半小时,平时她和苏莉、彭雷三人结伴同行,一路说说笑笑,没一会儿就到家了。
今儿一人走路回去,时间像被摁下暂停键,分外熬煎。身旁的人三五成群热热闹闹,她孤身一人似被全世界抛弃。宋悄悄攥着书包,低着头,尽量避开周围人的注意。
“叮——叮——”清脆的铃声在身后响起,宋悄悄朝路边靠了靠,那声音不依不饶地追上来,她往哪儿躲,立体循环声就跟去哪儿,这明显是想让她难堪。
宋悄悄刚才憋着的怨气一股脑倾泻出来:“这马路这么宽,你非往我这儿靠,你是不是有病?有病去找兽医,找我干什么?”
身后那辆青绿电动单车停了下来,肩宽臀窄长手长脚的人摘下黑头盔,露出俊秀的面庞:“吃炸药了小傻子?”
宋悄悄没料到来人是葛鸣,他爸妈都在城里,一放假就来接他回城,这会儿他突然出现在这里,定是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
“上来。”葛鸣瞟了眼后座,用眼神示意道。
心头的落寞瞬间被风吹散,有便宜不占是傻瓜,宋悄悄欢欢喜喜地朝前走去,还在犹豫如何爬上去,一只手伸了出来,她紧紧攥住借力坐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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