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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十七岁那年的雨,一下就是一整天
天台上。
宋悄悄眼睛一刻也不眨,看着苏莉走进竹林,彭雷出现在她身边。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没一会儿,她眼巴巴地看着苏莉进入三个人的修罗场。
宋悄悄暗捏把汗,好怕底下的人打起来。
“祝你生日快乐!”音乐声响起,蒋润松带着十几个人推着蛋糕缓缓从门口出现,所有人整齐划一地开口喊着:“班长生日快乐!”
“啊?”宋悄悄咽着口水,脑袋像被水洗过,空空的,“今儿是我的生日啊?”
从小到大,王丽娟没有把太多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她每年的生日都是过了之后王丽娟才想起这事,然后才想着去买新衣服或发红包补偿。宋悄悄最初还有几分怨言,后来慢慢习惯了这个套路,也刻意忘掉生日这事,忘记的次数一多,也成了一个习惯。
“班长大人,傻愣着干吗?快来吹蜡烛许愿。”蒋润松像主人翁似的,伸手示意她过来,“我们等吃蛋糕等得都饿了。”
“好。”宋悄悄呆愣着往前走,周围的一切像走马灯似的,一晃而过,多了几分不真实的感觉。她学着电视剧里的剧情走向,许了一个愿望,然后吹灭蜡烛。
蒋润松唱着生日快乐歌,每个人端着蛋糕盘,吃一口蛋糕,跟着一块儿唱,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
宋悄悄吃着蛋糕,心里酸胀异常。她没有告诉任何人,父亲去世那天,正是她的生日。天黑黑的,看不清人的脸部表情。宋悄悄的眼泪水一滴又一滴地落下来。她有点庆幸,幸好天色昏暗,没人能看清她在流泪。她不知道如何安慰别人,推己及人,也不愿让别人去安慰自己。
“班长大人,这么感动?”蒋润松凑到她面前,眨眨眼,然后将手上的那盘蛋糕糊她一脸,“那我让你感动升级。”
蒋润松干完坏事,一溜烟跑个没影。宋悄悄戳在原地,像个大花猫,眼里水光一片。天台上的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她站在原地,奶油紧贴皮肤,黏黏的,极不舒服。
这时候妈妈在干吗呢?
她一定在父亲坟前,枯坐到天明,这是独属于她的仪式。每年一到宋悄悄生日这天,王丽娟赶早提着竹篮出门去。
儿时小宋悄悄踮起脚趴窗口眼巴巴地看着那个小脚女人一点点消失在视线之内,好几次都想劝她留下来,陪自己过生日,可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口。宋悄悄自小被安上“懂事”之名,得努力让自己担得起这两个字。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轻易说出口,有些事情只能独自消化。
宋悄悄依稀记得有年生日,天地昏暗。那天王丽娟如往年那般一大早就提着竹篮出了门。下午时电闪雷鸣,宋悄悄一个人躲在窗口,呆呆看着前路,王丽娟依旧没有回来。
后来她在书里读到“风雨无阻”“望断天涯路”,总想起当天的事。
“喏,”她正柔肠百转心绪难平,耳边朗声响起,“不开心?”
“没。”宋悄悄本能地往后缩了几步,与对方保持着一段距离,脸上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躲什么?”葛鸣勾了勾唇,“又不会吃了你。”
宋悄悄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不知这位大爷何时变了心意,态度一下变得这么友善,好似之前的那些不愉快,都没发生过一般。
可人心都是脆弱的,裂开缝隙的心哪能这么容易缝合好?
两人没再说话,气氛沉闷了下来,宋悄悄惘惘地看着远方。葛鸣突然有点不习惯,从前宋悄悄在他面前像个蚊子嗡嗡嗡叫个不停,也不管他给不给回应,她都能像讲单口相声一个人从头讲到尾。他那时候还在想,一个女孩子为何话会这么多?
而这会儿,看她冷下脸,一句话也不说,葛鸣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也许她从前自说自话地差别对待他,不过是刻意讨好。
夜风温柔地吹,热气直往人身上扑。虽已入秋,盛夏并不愿这么快退出舞台,顽强地将燥热进行到底。风里带着青草香,绿豆沙冰冰凉。宋悄悄木木地看着远方,目光空洞。
“那什么,”葛鸣咬咬唇,似下了好大的决心般,拖着长长的尾音,咽了咽口水,良久才从嘴里缓慢吐出淡淡的一句,“对不起。”
“啊?”宋悄悄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我说。”葛鸣伸手轻拍了下宋悄悄的脑袋,“你是傻子。”
宋悄悄黑人问号脸,气闷地回了个:“反弹。”
葛鸣还想再说点什么,宋悄悄一看楼下画风不对,二话没说咚咚咚地跑下楼去。
葛鸣愣在原地,气闷得一拳砸墙上,手背的痛感如蚂蚁啃噬,一点点痛了起来,可他心里倒有几分爽快。
深藏于心底的话终于悉数说了出来,这是人类的一小步,葛鸣的一大步。
苏莉闷头不语,彭雷絮絮叨叨,没见她回应,说话的热情像火炕里没添柴薪的火,熄了下去。
校运动会强制要上晚自习,宋悄悄有排练在身,提前请了假。苏莉每晚八点参加校内音乐培训,也缺席晚自习。彭雷和葛鸣游离于规则之外,一个是全校之光,校长特批可以在寝室复习;另一个,早缴够翘课赔偿金,上不上课全凭心情。
青蛙呱呱叫了整个夏天,荷塘里粉骨朵冒出脑袋。教室里传小字条、抄作业、聊八卦、看小说、搞学习……每个人看着自己面前的一亩三分地,走着属于自己的路。
“莉莉。”苏莉听到呼喊声抬起头。宋悄悄像只小兔子一蹦一跳地朝她的方向飞奔过来,蓬松鬈发全飞耳后。她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回应,宋悄悄结结实实地钻她怀里,紧紧抱着她。
苏莉高她半个脑袋,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疑惑地发问:“怎么了呢,宝?”
宋悄悄没吱声,眼泪水蓄在眼眶里,一滴又一滴地流了下来。
人的脆弱和坚强都超乎自己的想象。有时可能脆弱得因为一句话就泪流满面;有时,也发现自己咬着牙可以坚持走很长一段路。
苏莉没再吱声,有时候一个温暖的怀抱胜过千言万语。
校运动会的第三天,天地之间,像有一堵无形的墙,闷得人喘不过气来。橘红塑胶跑道,三公里耐力赛打响。跑道旁水泥台阶上坐满了人,各班班长时不时催问加油稿,收齐五张就急急往主席台上送。
主席台上广播站的人疲累地念着加油稿。太阳躲在云端,炽热气焰丝毫未减。
“还有没交的人吗?”宋悄悄吆喝着,目光如炬,一一扫过班上的每个人,“速速交来。”
“拒绝。”
“不交。”
…………
班上的人在两年相处之后,一个个露出真面目来,完全没皮没脸。
“边儿去。”宋悄悄翻了下白眼,“真没人交吗?”
“有。”喧闹声中,有人高举起手,朗声说道,“这里。”
“哇!”人群中有人惊呼。
葛鸣是全校的希望,拥有特权,上课可以公然做其他事。他跟班上的大多数人是零交流,这绝非高冷,而是他本性如此。班上的活动常常直接跳过他。
这次校运动会,他能来参加,已是件能列入“二中十大未解之谜之一”的稀罕事。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他来了之后,还加入了这些他曾最鄙视的无聊活动里。
这事让人大跌眼镜。
宋悄悄愕然地抬起眼皮,舔舔嘴巴,越过人群走到葛鸣身旁。葛鸣睁着无辜双眼,伸出双手,那模样,像一个索要抱抱的小朋友。
宋悄悄伸出手去想拿字条,葛鸣火速缩回了手。她还没说话,葛鸣把字条又递了出来。宋悄悄一碰到字条,他又麻溜地抽了回去。如此这般来回好几次,宋悄悄怒火中烧,紧抿着唇,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气鼓鼓地转身走了。她等下还要上台唱歌,要回宿舍化妆换衣服。
葛鸣还没玩够,眼见她慢慢走远,还想吆喝什么,话又咽进了肚子里。
“大爷,今年两岁半实锤。”彭雷摇了摇头,“撑死三岁。”
“放屁。”
风里传来揉叶子的声音,青绿樟树掉落一地黑籽。文艺会演拉开序幕,穿晚礼服的主持人站在台上热场子:“尊敬的各位领导,亲爱的各位同学,这是一个独特的夜晚,在今晚,我们有些同学的梦想将从这里起航。”
“是的,再次让我们感谢我们的赞助商孙靖航先生,他也是学校的优秀校友。同时让我们介绍一下,我们今儿的来宾,他们分别是漠城政协主席张进……”
“怎么样,好了吗?”宋悄悄闭着眼睛,不住地催促道,“等下都迟到了。”
“别急。”苏莉努力安抚住她的情绪,“化妆是慢工出细活,心急化不了仙女妆。”
“算了,也不准备去当仙女,我就去凑个人数,成为分母。”宋悄悄长叹口气,“我真是国家退堂鼓一级演奏专家,还没开始我就想退赛了。”
“别啊,悄悄放心飞,我永相随。”苏莉在她的眼皮底下点了颗泪痣,盖上眼线笔,有种宝刀收鞘的气势,“齐活。”
“谢天谢地。”宋悄悄睁开眼,拉着苏莉冲了出去。
“你不照一下镜子,欣赏一下本仙女给你化的神仙妆容?”苏莉被她拽着往外走,频频回头看,“崽崽,你没有心。”
“来不及了,姐姐。”宋悄悄咽咽口水,拎着长裙子小跑起来,“这都火烧眉毛了。”
“烧掉眉毛,我给你画。”苏莉喘着粗气,“再不行,姐带你去整个韩式半永久的。”
“倒也没必要。”
…………
“下面上台表演的是我们的第三位选手,她是来自311班的宋悄悄,她今儿要演唱的曲目是《喜欢你》,让我们把掌声和舞台留给她。”主持人介绍完毕,退到后台去了。
十秒钟过去了,一分钟过去了,后台没有人出现。台下的人意识到情况有点不对劲儿,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躁动了起来。
“鸣爷,宋悄悄整哪儿去了?”彭雷打量一圈四周,“刚才就没见到她,不会是溜了吧?”
“难说。”半路逃跑确实是她的行事风格。葛鸣低着头,重复摁着一个电话。电话一直没人接听,人工声音播报着:“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他攥紧拳头,心跟悬了块石头似的,沉甸甸的。
“宋悄悄同学在吗?不在的话那我们请下一个选手。”主持人露出职业微笑,对着手卡念了起来,“下一位选手是……”
“在在在。”宋悄悄从后台冲了出来,如一只误入城市的小鹿,眼里闪着迷离和不安之色,“我来了。”
葛鸣心头的那块石头落了下去。
舞台上的女孩,为了这次表演,穿上了洁白的纱裙,蓬松如海藻般的鬈发披在耳后,眼里水光一片,如三月的夹竹桃、四月的梅子雨,如一整个春天。
“我的天,我没想到班长平时那么糙,化妆后竟这么美。”
“是啊,我要变成她的颜粉了。”
“化妆真的堪比整容。”
…………
身后的男生的议论声次第响起,葛鸣心里莫名烦躁起来。他眼神往后一剜,冷冷地从嘴里吐出“闭嘴”二字,有种尖刀出鞘的骇人气势。
身后的男生瞬间噤声。
“请开始你的表演。”
“好,”宋悄悄双手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她还是头一回穿高跟鞋,跟踩高跷似的,没走几步,差点摔倒。
彭雷的手被葛鸣抓了好几回,都抓红了。他有些震惊地看向葛鸣,葛鸣全没注意,双眼没离开过舞台。
舞台上的人紧张得手和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舞台底下的人也无意识地抓紧他。
可他做错了什么?不应该啊,他只是个小猫咪。
“喜欢你……”宋悄悄深吸一口气,对着话筒唱了起来。她太过紧张,声音哽在喉咙里,没怎么出来,而她显然也意识到这事,又急又气,更努力地想去控制,却因没有训练过,完全控制不住节奏和气息。一时之间她,更急更气,站在台上,脸红成煮熟的螃蟹。
“大爷,冷静点。”彭雷的手被攥住,骨节都要断裂,“宋悄悄,注定要凉。”
“闭嘴。”冷漠的警告声响起,“她很好,只是有点紧张。”
“只是有点紧张吗?”彭雷撇撇嘴,“她那是紧张到爆炸了。”
葛鸣一个眼刀飞了过去,彭雷噤声。
…………
“谢谢!”一曲唱罢,宋悄悄朝底下鞠了一个躬,然后拎起裙子,急急往后小碎步跑去,没注意踩空一级台阶。
“啊——”台下的人惊呼,一双眼睛死死锁定舞台。其中311班的两个人早就冲了出去。
“我们请工作人员下去看一下。”主持人保持着职业微笑,“下面我们请下一位选手,来自324班的赵慧,她表演的曲目是一首复古的歌曲《你要跳舞吗》。”
“姐妹,你不必行此大礼。”苏莉蹲下身,双眼没离开过宋悄悄,“还没过年就给我拜年,礼数齐全。”
“恭喜发财,红包拿来。”宋悄悄双手一摊,“搞快点。”
啪啪啪,清脆的掌声响起,宋悄悄愣在原地,哑口无言。
舞台上快歌响起,伴着热辣欢快的舞蹈,冷掉的场子又热了起来。
“谁让你给我击掌,”宋悄悄说话声低了下去,似想到什么,垂下脑袋,“她表演得真好,我刚才完全就是一个车祸现场。”
“宝啊,别这么说,”苏莉拍着她的脑袋,“全靠同行衬托,要不是你车祸在前,哪能衬托出她的优秀?”
“我伤得还不够深?”宋悄悄闭上眼,一副生无可恋脸,“唉,很生气也不敢胡闹,害怕自己不够重要。”
“你够重。”苏莉一把揽过她,“来爸爸怀里哭一哭,睡一觉,明儿还有写不完的作业。”
“莫说了,”宋悄悄捂住耳朵,“我要流下智慧女神琥珀般的泪珠了。”
“哭,放声哭。”苏莉抬高声调,“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滚。”
“大爷,你为啥不过去啊?”葛鸣站在梧桐树下一动不动,完全是一个静止的画面,彭雷急得来回跺脚,“怕啥啊?这不是你的行事风格啊!”
“嘘。”葛鸣将食指竖于嘴边,一副静观事态变化的模样。
彭雷瞬间呆住了。
男人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校园被切割成两个世界,那头笑闹尖叫声不停歇,这头死寂一片。秋季温差很大,白天多走几步,热出汗来;一入夜,冷风刮过,吹得人手臂起一层鸡皮疙瘩。
比赛结果当晚出来,宋悄悄落败,没能进入下一轮。
“班长,一轮游啊!”
“勇气可嘉。”
…………
早餐时间,宋悄悄踏入教室,班上男生故意逗她。她走过去一人给了一拳。人与人不熟的时候,说话总带几分拘谨和矜持,熟了之后完全口无遮拦。
宋悄悄趴在座位上,沉沉入睡。昨晚她没看完比赛直接回寝室洗了澡躺床上,看完全场的人第一时间告诉她比赛结果。落败是情理之中,可结果没出来之时,人的内心总怀着些许期待,隐隐觉得也许呢?也许万分之一的概率砸中了自己,也许奇迹发生。
宋悄悄从嘴角挤出一丝笑,苦涩地回道:“重在参与。”
寝室灯一熄,宋悄悄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子如同被水洗过,空白一片,眼泪吧嗒吧嗒地从眼角滚落下来。
风把树叶刮得四处飞扬。这是个月亮大又亮的夜晚,白墙上蒙了层斑驳暗影,寝室里响起轻微鼾声。宋悄悄像一只受伤的猫,径自盖着被子舔舐着伤口。
枕头下响起振动声,宋悄悄没当回事,独自品尝着失败的况味。振动声像水池里的水泡,咕噜咕噜不断往外冒。
宋悄悄叹口气,无奈地掏出手机。七条新消息,均来自置顶联系人。那头的联系人名字已从“憨憨大爷吃猪肉必醉”变回“葛鸣”。
她点开一看。
第一条:“睡了?”
第二条:“你唱的有点……”
第三条:“声音太小。”
第四条:“不自信。”
第五条:“过去的事。”
第六条:“对不起。”
最后一条:“我要走了。”
宋悄悄咯噔一下从床上爬起来,捧着手机,急急地回道:“走去哪里?”
“你能出来一下吗?”那头新消息发了过来,“算了。”
“你急什么?”宋悄悄回复了一条,“我们又不赶时间。”
“那好吧!”那头回了一句,“今晚月色真美。”
…………
宋悄放下手机,不明白葛鸣突如其来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他要走是要走去哪里?又是因为什么而走,他是二中的希望,要是走了,二中彻底没戏了吧!
这下,她彻底睡不着了。睡不着的时候,她捧着手机,熬到早操时间。
第二天出现在班级里,宋悄悄像一个被霜打了的茄子,没什么精神。吃罢早饭,她脑袋挂桌上,哈欠连天。
“班长大人,你昨晚是不是偷牛去了?”
“对啊,你鼻子一横,死活不跟我走啊!”
“……”
“好困,我睡一会儿,下课叫我。”
“放心吧,有我在。”
宋悄悄沉沉地进入梦乡。过了会儿,迷迷瞪瞪地睁开眼,蒋润松捧着新课标必修二,给她遮太阳。她打着长长的哈欠,窗外响起广播体操的声音。她嗖的一下,坐直身体。
这一睡,她从早饭直接睡到第二节课?
宋悄悄噌的一下爬起来,下意识地往后回头,一双黑亮澄澈的眸子也看向了她。她做贼心虚般收回了目光,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睡两节课,罚五元钱,心是痛的,钱是没有了的。
操场上哨声吹得急,苏莉挽着宋悄悄往楼下走,路过转角处,里头正有一堆男生簇拥着蒋宗泽走出来。楼梯间引起一阵不小的轰动,不少女生偷着看过去。苏莉也意识到了什么,没事人般继续说着话,宋悄悄故意朝某个方向用力挤着眉。
苏莉不为所动,宋悄悄不死心地推着她的手臂。苏莉白眼一翻,宋悄悄立刻一副乖巧状。
蒋宗泽像个旁观者,一言不发。他身边的朋友嘀咕着等下要不要去打篮球,谁输了给谁打一周饭,还得叫对方爸爸。宋悄悄突然意识到,苏莉已经很久没提蒋宗泽这人,甚至于对他的动态已经起不了任何波澜。原来有些人真是只能陪人走一程山水。
楼梯间人挨着人,你推我搡,像个菜市场。宋悄悄一抬眼,在人群之中,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葛鸣顶着一头清爽齐耳的碎发,发尾顽皮微翘,站在人群里,让人挪不开眼。
“葛鸣怎么也来做操了,真是千年等一回啊!”苏莉显然也看到来人,兴奋了起来,“悄悄啊,你有没有发现最近葛鸣有点反常?”
“啊?”宋悄悄茫然发问,“有吗?”
“何止有啊,简直完全脱胎换骨宛若新生。他从前从不参与任何班级活动,现在竟主动去参与校运动会,还加入早午操行列。你不知道,我听彭雷说,上次他们寝室打团战游戏,葛大爷还主动参与进去。”苏莉啧啧惊叹道,“他好像在试着向其他男人靠近,不知道这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呢?”
“也许……他只是为离开做准备。”
“离开?”苏莉眼睛瞪得大大的,“去哪里?悄悄,你是不是知道一些什么?”
“纯属瞎猜,如有雷同,只是巧合。”宋悄悄抿紧嘴,那天晚上的聊天如昙花一现,再没有后续。
周三例行大扫除,关乎每个班级的荣誉。劳动委员彭雷请假了,小马哥不在,宋悄悄分配完所有的事后,当起临时监工。
教室里擦玻璃的擦玻璃,扫地的扫地,最难搞的是公共区域,311班公共区分被在教学楼到操场之间的大路上。路边种满香樟树,如今已到了十月底,香樟树似老鸟孵蛋,老旧的叶子不断掉落,新的嫩叶次第冒出头来。打扫干净的路边小径,风一吹树叶又落了一层。
班上三个人有打扫卫生的任务,两个女生嫌树叶落不停,扫了两三次心态崩了,气鼓鼓地回寝室去了。葛鸣拿着扫帚,一丝不苟地扫着树叶。
他这一扫,扫了快一节课。
距下课只剩十分钟,宋悄悄例行检查,伸手擦玻璃,指尖没有污垢,低头看地,也锃光瓦亮。她心满意足地跑下楼去检查公共区域。远远看着熟悉的一道身影,那人像是跟香樟树杠上,一有树叶掉落下来,他就麻溜地扫起来倒进垃圾桶。
风里不时有树叶飘落,葛鸣不紧不慢地扫着树叶,超有耐心,做着死磕到底的准备。
“可以了,”宋悄悄跑了过去,“扫不完的,倒掉这些垃圾就上去吧!”
“嗯。”
葛鸣嘴上答应着,行为上依旧像个守护勇士,一逮着树叶落下就扫了起来。
“葛鸣,”宋悄悄走到转角,回过头,“真的可以了,扫不完的。”
“嗯。”葛鸣我行我素,把宋悄悄的话当成耳边风。
“算了,随你吧!”宋悄悄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不管了。”气咻咻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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