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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屋子里安静下来，连景兰与景竹也压抑住了哭声。

陈英抬起头对上对方神情复杂的双眼，他的眼眶泛着红，眼球上也带着一些血丝，手上却蓦然脱力，沾满鲜血的布块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林敬......他是小时在人类的末日里最好的朋友，”陈英的音量变小了，他的双肩无力地垂下，被攥住的手腕也不再挣扎，“如果我不救他，你知道小时会多难过吗？而且——他才十八岁。”

“普通幸存者的身体机能本来就不如异能者，而且长期缺乏营养摄入，还有死亡骑士这种谁也料不到的突发状况，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郑岩低沉地说，大手轻轻蹭掉对方脸颊上的血迹，就像在试着抹去陈英那强烈的自责。“你不是没有救他，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所有事。”

“陈......”

轻到差一点被忽略的声音夺过了陈英的注意力，他立刻转身靠近林敬：“小敬，我在这儿。”

“谢谢你救我，”林敬半睁的眼睛有些涣散，突然回到身体里的一点点力气支撑他开口说话，尽管语速仍然很慢，“告诉......时凯，谢谢你，去学校找我。”

陈英的喉咙发紧，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梗的说不出话，此时，林敬左上腹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

林敬没有丝毫血色的嘴微微张着，小幅度地抖动着却发不出声音，其实他现在根本没感觉到什么疼，他想对景兰说不要哭，想对陈英说你已经很努力地救我了，想最后见一面带他经历这么多的时凯对他说几句告别的话，想回家，想在学校念书，想早就不在了的爸爸妈妈，想林致。

但最终，他只是停下了嘴唇的颤抖，小声地吐出了一个什么字。

“哥......”

景兰捂着脸不再压抑哭声，从指缝间落下的眼泪连成了串，景竹很小声地啜泣着，消瘦的肩膀抖得厉害。

陈英瘫坐在地，缓慢地转过来背靠着床沿曲起一条腿，低下头去一言不发，红色的发丝乖顺垂下遮挡了眼睛和眼底的情绪。

无论是以前的素野或是小云，还是前一段时间的苏玲珑在他面前死去时，他都感受到了一些不自在，但无非就是以后都再也见不到了的那么一点点怅然，唯有亲眼看到林敬死去，他才感受到真正的悲伤。

那是一条格外鲜活的生命，朝气、善良，充满年轻的气息，他们也算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同伴和朋友。时凯从没有提起过，他却能清楚看出来，林敬是那个不善表达的青年眼里最看重的朋友。

他是个医生，可那样鲜活的少年，却就在他手中慢慢停止呼吸。

陈英不想再体验一次无能为力的痛苦了。

郑岩悄无声息地站起身，离开了屋子。

“他们还没接到唐先生和时凯吗。”郑岩靠在门外点起一支烟，低声道。

“一点动静都没听见，”其中一名朴智宸的同伴接过郑岩递来的烟和火，就算并不认识林敬，也还是被他们失去同伴的心情感染到，“应该接到了吧......智宸哥想找谁，就从来没有找不到一说。”

在他们注视的方向，朴智宸正一刻不停地驾驶着机车。

“不远了，顶多再过半个小时。”朴智宸扬声安抚道，他能感觉到时凯攥着他衣服的手正在冒冷汗。

时凯偏过头瞥了一眼紧跟在不远处的另一台车，发现唐维克好像也在看着他。

他们都在忧心忡忡同一件事——死亡骑士。

这一次和之前几次都不同，上一个饥荒骑士显而易见还没有走，死亡却已经迫不及待地降临，天启计划已经走到了尾声，可人类，还没有找到一丝胜算。

没有人知道死亡会以什么形式降临，面对来临的末路，他们却没有任何应对方案。

终于，一直高速前进的车隐隐开始减下速度了。

两台机车在几道迎接目光下稳稳停住，时凯迅速跳下车，摘下头盔走向那座破旧的小平房。

一只手挡住了他的去路。

时凯站住步伐，抬头望向忽然阻拦他的郑岩。

“怎么了，林敬怎么样？”有不祥的预感滋生着，时凯还是耐着性子主动开口询问。

郑岩的嘴动了动，并没有立刻回应，视线微微飘了飘才哑着嗓子道：“是我没有保护好他，请你......不要责怪陈英。”

时凯的眼睛慢慢睁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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