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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最终章

招待客人的这间私人别院整个都是日式的榻榻米设计，进屋需要脱鞋，席地而坐的那种。

林叙此时人躺在矮桌边，头上被玻璃制的烟缸砸伤，鲜血一路流进发根，染到坐垫上。他缓过短暂的头晕脑热，试图坐起来，血又沿着鬓角一点点滑到下颌。然而当他看清楚面前的情形时，差点没又晕过去。

江景心不知什么时候到的，正压着那秃头狠揍，年纪最大那个已经躺在旁边的地上，满脸都是血，耳边一把尖刀插在木质的地板上。两个MB则躲在角落里尖叫，剩下油头肥耳那个正打算夺门而出。

林叙立刻起身，边提裤子边把人一脚踹回屋里，抹了抹下巴，喊：“阿乐！别打了！我没事！”

江景心回头看了一眼，停下动作，面色死沉地问：“卢申仲呢？”

林叙抽出地上的刀指着面前油腻的男人，面无表情道：“隔壁。你弄这么大动静，他马上就来了。小钊拿了电脑——”他话还没说完，脚步声就逼近了。

林叙脑子飞速一转，人直往餐桌边一栽，刀藏进身下就躺到地上装死。

门跟着就被狠狠拉开，卢申仲带着一帮人冲进来，绕成一圈将人团团包围，纷纷拿枪指着江景心。小钊这时也跟着一起进来了，还不忘挎着他随身携带的帆布包，看向桌边昏迷着还在流血的林叙，心疼似的过去扶着他肩膀把他的脑袋靠在自己膝盖上，摸了旁边用于餐前净手的方巾替他压住伤口止血。

卢申仲没管他，迎面就给了江景心一拳，咬牙切齿道：“你他妈是想造反？！”边说边拿枪抵住他的脑门。

江景心面如死灰地看着他：“你让他们玩儿谁都行，就是别动我的人。”

“……”卢申仲愤愤地骂道，“操你妈的傻逼！你他妈这么宝贝他怎么不早说？这三位是集团今年最大的客户，咱们打入医药市场就靠他们，你就这样给我长脸的是吧？”

江景心耸耸肩，一副死不认错的态度：“不能揍也揍了，你就说怎么办吧。”

卢申仲恨铁不成钢地朝他膝盖猛踢了一脚，江景心一下跪在了地上，面朝秃头男子的方向。

“吴总，实在抱歉，要不这样，晚点我把他俩交给你们随便处置，”卢老大说着朝手下招招手，“还不赶紧先带三位去医治？”

那秃头推开想来搀扶他的手下，自己坐起来，揩了揩嘴角的血，突然噌地蹿起身，抢过旁边卢申仲手下的枪，暴怒道：“去你妈的！给我去死！”说着对准江景心的脑袋就拉动了保险栓，这是要直接崩掉他的节奏。

旁边地上的林叙突然诈尸似的，举着刀就对准了正揽住他的小钊，大喊道：“都别动！谁动我就杀了他！”

秃头手上动作一顿，转而又破口大骂：“关老子屁事，今天我不崩了他我就——”正要扣动扳机时旁边卢申仲把他手一推，子弹砰的一下打在了墙上，也像是打在了林叙心口，手上的刀不自觉地就往小钊的脖子里推进了一厘，鲜血顿时顺着脖颈淌下来。

小钊带着哭腔的声音忽然充斥着他发烫的鼓膜：“二舅救我！”

“吴总，您先冷静一下，晚点我一定给您个满意的交代。”卢申仲说着转脸望向林叙，脸色看着和打了霜的茄子别无二致，“你想怎么样？！”

“所有人放下枪，让我们走。”林叙几乎靠着墙壁，把自己完美地藏进小钊身后，声音冷冽到如同腊月里的冰霜，“否则你开枪打穿我之前，我会不遗余力地把刀插进他的喉咙。”

“……”卢申仲死死盯着他——准确来说是盯着他的外甥，阴鸷地勾了勾嘴角，“这就是你说的单纯无害的新人？！”

“舅——”小钊哭丧着脸道，“我错了，救我！”

“都给老子放下枪！”卢申仲骂道，“让他们走！”

江景心朝四周扫了眼，等所有人都把枪放到地上时，他就近捡了把枪站起身，过去挡在了小钊前面，背对着两人护着他们起身，再朝推拉门边走，最后退了出去。

“老大，真放他们走啊？”旁边的手下问卢申仲。

“你觉得他们逃得出去？”卢申仲眯着眼看向两人出逃的身影，不说院内外都是他们的人，就算这对野鸳鸯能跑出这间私院，也绝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和几位老板慎重道了歉，让手下照顾着，他很快就带着人跟了出去。

-

江景心这次出来不仅没带集团配的手机，还是从高压电网那边翻出来的，只要被发现他人在外边，回头一查出入的监控就随时有暴露的风险。

若无其事地回去是不可能了，他几乎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情来的。

江景心默契地跟着林叙退到前门外的停车带，迅速来到小钊的车边，两人出来的全程几乎都没怎么交流，却好像都清楚彼此心里此时的想法。

江景心从兜里摸出一部之前埋在林子里和秦国淮联络的手机，打开定位软件，正确认对方所处的位置，这时忽然从院门里冲出来四五个男的，拿着半米长的砍刀缓缓向两人包围过来。

林叙倒退几步，让江景心在小钊裤口袋里摸出钥匙，又卸下他身上的帆布背包：“去开车。”

江景心把背包反挂在胸前，挡在林叙身侧：“你先带他上车。”

“你们拿我包做什么？”小钊这时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突然朝门口的方向大喊，“二舅！他们抢我包了！”

卢申仲很快从院门口出来，举起枪对着林叙，阴狠的眼神里冒着危险的火光，不再是刚才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江景心手里的枪回指住卢申仲却没作声，林叙抵住小钊喉咙的力道又加了几分：“你们再往前一步，我的刀就会再进一分。”

“二舅救我！我不想死呜呜——！！”小钊的哭喊声顿时盖过了被蝉鸣蛙叫铺陈的夜色，而后紧接着的，是流于表面稍纵即逝的死寂，实处的暗流却令人汗毛直立。

“小钊，下辈子别跟着舅了，”卢申仲说完这句，对着身后几个拿枪的手下大喊，“这两人绝不能留活口！”

说着对准小钊的腿砰砰就是两枪，小钊尖叫着跪倒在地面，林叙还没反应过来，就直接暴露在枪口之下。

所有的事情几乎就发生在来回一次眨眼的瞬间，切开空气直逼人头颅的子弹无视人类的身体反应机能。

林叙后来回想的时候，当时的感觉四肢已经近乎麻木，而眼前的画面仿佛被割裂成无数桢细碎的慢镜头，好像能看见子弹破空而来，而身边的男人却在那一瞬以一种几乎不可能实现的速度抱住了自己。

他只记得听见那一声枪响后，随之而来的是漫天回荡不止的枪火声，将眼前被男人额发盖过大半的浮动的异国夜空，变得更摇摇欲坠。

“江景心？”林叙细小嘶哑的声音像是久远的外太空传来的音频，他感到视线渐渐模糊，好像这大半年来的噩梦还是延续了新的篇章。

他和男人一起滑落在车边，抱着明明还滚烫着的身体却忘了呼吸。

耳边是不知所以的枪林弹雨，林叙却仿佛置身事外地只是不停呼喊着面前的人，看着他满足地朝自己笑着，却缓缓闭上了眼睛。

到处是正在抓捕逃窜犯人的中国特警和当地的警察，林叙张着嘴却只能发出干哑的音符，怔忪地像个还在牙牙学语的小孩，几乎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救——救他！谁来、救救他？！”整个人颤抖着根本不敢去碰江景心，只眼睁睁看着他倒在眼前的一片血泊中，脑子里净是混乱的杂音。

他摸出手机想拨打急救电话，却一时想不起当地是打119还是120。

绝望的声音和着焦灼闷热的夏夜，将人笼罩在兵荒马乱的动荡中，那大概是他生命里度过的最漫长的一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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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比一分钟更久，周围的枪声不知什么时候停歇下来，一个看上去不高却有点壮的男人朝他们靠近过来，看了眼手足无措地拨着电话的林叙，把地上的江景心扶坐起来，撩开他身上染满鲜血的黑色T恤，检查他背上的三四个弹口，接着呼了一口气，很快又去看旁边地上还在哇哇大哭血流不止的年轻男子，赶紧一边用手铐把人扣住，一边叫了不远处待命的急救人员过来把他抬走。

林叙见他们先抬小钊却不管江景心，急得大喊：“为什么不先救他？！”

“别急，他没事，”男人说着摇了摇江景心，“大哥，别装了，你媳妇哭着呢。”

林叙寻着这人的视线伸长了脖子去看江景心的后背，赫然发现这人里边穿着防弹背心，而背心上此刻正嵌了至少有三颗子弹。等他再扒开防弹衣仔细看，除了皮肤上几点被子弹冲击导致的红色印痕，并没有出血的迹象。刚才那些血都是小钊的。

“……”林叙脑子里嗡嗡的，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

江景心睁开一只眼睛觑着林叙的神色，见他抹了把脸起身要走，顿时从侧面抱住他痛呼一声：“嘶——没装……是真疼。”说着朝旁边的男生努了努下巴，示意他走开，“别听小布瞎扯。”小布有点没眼看地摇着头走开去忙他的了。

林叙瞥着江景心，一双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江景心立马就后悔了，蹭着他脖子道歉：“对不起，我错了——”

林叙沉着脸不理他，看了下四周的形势，正瞅见秦国淮压着卢申仲往警车里推，这才总算安了心，转身扯过两人之间的背包，装作没事人似的道：“先确认下后台？”

江景心从善如流地把电脑拿出来打开，敲了两下，又皱着眉合上了：“有密码。交给他们去弄吧，咱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你才知道？”林叙刚从极度的恐惧中挣脱出来，简直对江景心不顾死活的做法恨得牙痒，要是子弹再往上些，瞄准的是江景心的脑袋，那他还有机会在这里和自己说话吗，他越生气声音就越是冷冰冰的，“我都快忘了你到底是飞行员还是警察了。”

“……”江景心还没来得及开口哄人，秦国淮就朝着他们过来了，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俩，“后台搞到了吗？”

江景心把电脑递给他：“管理员小钊的电脑，密码你问他去要，不给反正也能黑进去。”

“牛逼！”秦国淮接过电脑，脸上顿时像绽开了一朵花似的，看向林叙，“你就是他对象吧？谢谢谢谢，帮了大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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