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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病房里暖意融融, 气氛却不甚热烈。

纪宛文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正襟危坐，背习惯性挺得直直的, 妆容和头发皆是一丝不苟，说话时, 会习惯性地用手去扶眼镜，不笑, 也不过分严肃, 仍然不是容易亲近的类型。

“那，阿柔，你和纪教授好好聊, 我出去抽根烟。”张明礼讪讪地从房间里退出去。

从早上到现在, 纪宛文只跟张明礼说过不到三句话。

纪宛柔看在眼里。

她轻轻哼一声, 语气里有些攻击性, “纪教授, 不好听的话就不要说了，我现在可是个病人，听不得教育。”

“没有人要教育你，”纪宛文声音冷淡, “如今木已成舟，再说什么也是无用，你自己的事，自己决定，我这次, 只是来照顾你身体的。”

“不用你照顾，明礼把我照顾得好好的，待会儿到吃晚饭的时间，你就先回吧，免得还得给你买一份。”

纪宛柔病了，从小到大的娇气劲愈发旺盛，话里带刺。

纪宛文脾气强硬，在来的路上，本是憋了一肚子的话，但见到张明礼处处照顾有加，人看上去也挺本分，还是生生把那些话咽了回去。

“能照顾一辈子就行，我不说了，明天再来看你。”

她站起来，深深看一眼病床上面容苍白的妹妹，不欲再说。

纪宛柔却叫住她，“我和他签了婚前协议，是他主动要求的，我知道你们都在担心什么，怕我被人骗，怕我往火坑里跳……但是，我真的很清楚我在做什么！”

她倔强直白的眼神，让纪宛文想起，那一年她坚持要和林树谦结婚时，也是这么说的。

这个样子，和纪轻夏还真是像。

常年生活在美国，受那边思想影响，纪宛文已无意干涉旁人的决定。

除了女儿的事……

“你认识陆励行吗？”刚才纪轻夏说，她与陆励行认识八年，那个时候她才上高中，正是住在纪宛柔家里的时候。

“认识啊，算是半个邻居吧，怎么？”

纪宛文坐下来，平静地问，“他在追求夏夏，你知不知道？”

纪宛柔一愣，“我还真不知道，他们俩怎么会……陆励行不是比夏夏要大上好多吗？”

她想起，自己的年纪，比张明礼还要大上一轮不止，接下来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纪宛文摆一摆手，表示她对年龄问题并不介意，她只是问，“夏夏高一住进你家里，那正是八年前，他们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接触，你做小姨的，一点都没有察觉？”

“我怎么察觉？”纪宛柔不乐意了，支着身子坐起来，音量都提高几分，“那时候林树谦跟我闹离婚，家里鸡飞狗跳，夏夏成天往外跑，说是去找朋友玩，我哪知道她去找哪个朋友！”

“你声音小一点。”

“怕什么？这又不是什么丑事，夏夏也该谈恋爱了，她自己喜欢就好。”

纪宛文皱眉，“我只是担心未来……”

“瞎操心！”纪宛柔用竹签，挑起旁边桌上切好的水果，漫不经心道，“你还怕咱们夏夏被骗啊？我觉得陆励行人品过关，就他那条件长相，还需要靠骗？”

“你这是以貌取人。”

“以貌取人有什么不对？我不光以貌取人，我还以财取人呢……”纪宛柔觑着她，“难道要像我一样，两次都找个穷小子，你才满意？”

纪宛文无奈摇头，在胡搅蛮缠这一点上，她从小就不是妹妹的对手。

她的确不赞成陆励行和女儿在一起。

虽然纪家也是书香门第，资产丰厚，若是和普通的富贵人家结合，也算是门当户对。

但陆家并非一般人家，他的资产几代累积，恐怕是一个相当庞大的数字，否则，他怎么能仅仅因为追求她的女儿，就大手一挥，满不在乎地为纪宛文的实验项目投下巨额资金？

还是说，他已经习惯了以这样的方式，来得到一个女人？

纪轻夏年纪不大，言辞间，仍是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爱情大过天，开心一日是一日。

她忽然有些后悔，这些年不该为了自己的事业，将女儿放在国内，放纵太过。

如果早一点，在纪轻夏高中的时候，将她送到自己身边，或许就不会遇上陆励行了。

她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姐，你这干什么呢，女儿谈个恋爱，跟天塌了一样，”纪宛柔挺不屑地，“你看我，马上要动手术，完了还要做化疗，指不定能活几年，人生得意须尽欢，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干嘛？”

纪宛文懒得跟自己这个放纵惯了的妹妹吵，何况她还是个病人。

只不过，趁她这次回国，无论如何都得找个机会见见陆励行，探探他的底。

-

夜间的冷空气徐徐降落，华灯初上，给城市披上一层朦胧夜色。

陆励行带着纪轻夏，还有跟在她身边的雪妮小姑娘，来到今晚订好的饭店。

这家广式酒楼的晚茶很出名，陆励行早早就点好了菜，他们才落座，精致的点心就一盘盘送上桌，很快便摆满了桌子。

皇朝虾饺、脆皮流沙包、芝士龙虾面、酱香蒸凤爪……全都是酒楼的招牌点心。

纪轻夏看孩子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那些点心，却仍礼貌地端坐着，她便当起了主人，将一只虾饺夹到她碗里。

“小雪妮，今天你有口福了。”

“谢谢姐姐。”张雪妮手小小的，筷子捏在手里，有些费劲，她又不舍得戳破那只晶莹剔透的虾饺，只好低头，慢吞吞地吃着。

“还有这个，这个，都给你。”纪轻夏又给她夹了几只点心，碗里都堆得满满当当。

张雪妮：“……”

她很想说，自己碗里的还没吃完呀，这个姐姐是怎么回事，自己不吃，光要她吃。

还有对面那个，长得比电视上的明星还要好看的哥哥，好像表情也怪怪的，脸上不太自然。

夏夏姐姐也是，刚上车的时候，还和哥哥有说有笑的，大概就是在她吃到第二颗巧克力的时候，姐姐突然间就不说话了，脸比猴屁股还红，接着一句话都不跟哥哥说了。

她还小，不懂得大人之间的秘密，气氛古怪，她也不敢插话，只好默默解决碗里的食物。

“帮我夹一只虾饺。”陆励行将碗推到近前，凝视着纪轻夏。

纪轻夏将点心盘推到他那边，也不说话，更不看他。

“你就准备永远不跟我说话了？”

陆励行的声音近了一点，纪轻夏抬头，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自己身边。

她有些紧张，耳朵上的热度又开始蔓延，她难以相信，刚才陆励行居然那样做了。

纪轻夏垂下眼睛，轻轻咬着下唇，心里说不出的慌乱，剧烈地跳动着，这份悸动，让她没有食欲，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她小声地控诉，“你刚才，怎么可以那样呢？”

“我哪样？”陆励行脸上带着笑，意味不明。

她用手捂住小姑娘的耳朵，狠狠瞪他一眼，“你亲我了！谁许你亲的？我还没答应你呢！”

“对不起，刚才是我唐突了。”陆励行露出抱歉的表情。

刚才那样的举动，他自己也没想到，理智那根弦突然间断掉，也说不清缘由。

纪轻夏张了张嘴，又郁闷地闭上，她想说，自己也不是要他道歉啊。

甚至，都不是真的生气。

“以后不会这样了，先吃东西吧。”陆励行体贴地替她夹菜。

他这样说，纪轻夏更郁闷了，望着窗外如墨般黑篮的天，突然感觉败下阵来。

一顿饭，只有小孩子吃得最尽兴，

中途，张雪妮要去洗手间，纪轻夏自然要陪她一块儿去，她还接了一通小姨打来的电话，嘱咐她好好照顾小孩子，吃完饭就送她回家睡觉。

纪轻夏都答应了。

小姨最后，还神神秘秘地告诉她，纪宛文对陆励行不太满意，后续可能要刁难他，让他们尽早想办法应对。

“你这小丫头心思真深，一直瞒着小姨，那天鞋柜里那双鞋，就是他的吧？”

面对小姨的取笑，纪轻夏更是窘迫。

小孩子上完厕所，乖乖地洗手，她小声问纪轻夏，“姐姐，你是不是和那个哥哥吵架了？”

纪轻夏一愣，然后挤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没有啊，怎么这么问呢？”

“从前爸爸和妈妈吵架就这样，爸爸找妈妈说话，妈妈也不理他。”张雪妮露出难过的表情。

纪轻夏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张明礼的前妻。

不等她说话，张雪妮就拉着她的手，“你们不要吵架，你不理哥哥，他一定很难过的，刚才难过得，东西都没吃几口。”

纪轻夏噗一声笑出来，“你这么替他说话，是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呀？”

没想到，张雪妮居然红着脸点头。

她小小声，拉着纪轻夏讲悄悄话，“那个哥哥，比我们小星星幼儿园最帅的男生还要帅呢！”

纪轻夏也跟着眉开眼笑，冲她竖了一个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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