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节(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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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刹那的陌生之后,我这些哥、叔、婶、嫂、爷的表情马上变得丰富起来,一边打量着我,一边和我开起玩笑来。人群逐渐围拢过来,尤其是年龄大些的嫂子、婶子、奶奶,看着我,不断地感叹,又一次提到我早已去世的母亲,慨叹“麦女儿“人有多好,如果活着该多有福气。麦女儿,我母亲的名字,她那一辈的梁庄人都这样叫她。

红伟家左边斜对面,旧公路的另一边,是已去世的光河的大房子。院子一角的刺玫、月季、大丽花,在夏雨的不断浇灌下,正肆意开放,繁密的花朵把枝条压得朝向四面八方伸展。大门上贴着黄色的对联:

迎新春倍思亲人

贺佳节缅怀前辈

德高望重

光河是绝食而死的。在死前的两个月,他就拒绝进食。他每天斜躺在床上,眼睛直直地盯着门口,仿佛在期盼着什么,又仿佛什么也没看,眼神空茫,没有焦点。他不吃不喝,也不说话,一直这样一个姿势,直到虚弱得不能动弹。光河的老婆花婶把一个吸管插到光河的鼻孔里,每天用针管往里面注入流食。只有此时,光河才把头转过来,绝望地看着花婶,他拒绝吞咽,可是,吸管直接进入他的胃里,他无力抗拒。梁庄人都说,他是在等着他惨遭车祸死去的那一儿一女来接他。这座宏伟的、用赔偿钱盖起来的房子,是他宝贝女儿和儿子的象征。他每天躺在儿子和女儿的心脏里,悲伤地怀念他们。据说最后半个月,他忽然又想活了,拼命地吃东西,每天乞求花婶给他弄东西吃。他吃完就吐,吐完再吃,吃完又吐,最后还是死了。2010年11月21日,光河去世。享年48岁。

花婶也在门口站着。她仍然笑笑的,只是笑容有些勉强和凄凉,说话的底气也没有原来那么足了。她特意站在花丛前让我照相,笑盈盈的。透过镜头,那笑容有一种涣散了的深深的空洞,还有些许一闪而过的羞愧和心虚。她这样活着,似乎太过强悍。把自己的儿子、女儿、丈夫都活死了,自己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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