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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接风宴
为了迎接卫语卿回京，这次的接风宴办得甚是隆重——朝中大臣几乎都到了场，除了在鹤曲治理水患的工部侍郎沈南乔，还有他那告病的丞相父亲。
江风潜是个办事效率极高的人，说话做事从不拖泥带水，简单说了几句之后便开席，也没撺掇着卫语卿致辞，这让她感到很是欣慰。
宴会正式开始，溢珍殿内丝竹管弦之声朗朗入耳，与会者们觥筹交错，举杯畅谈，一派热闹景象。
谢渊和楚牧白碰了下杯，语气里满满都是羡慕：“宫里真是不错，此等珍馐美酒天籁之音，在边关是梦都梦不来的。”
楚牧白自顾自小酌，桌上的菜一筷子都没动，他今天胃疼，实在是吃不下。
他凉凉嘲讽了谢渊一句：“这时候不惦记美人了？”
谢渊再笨也听出他话里的刺儿，不知道这人又哪根筋搭错了，便开始熟练地拍马屁：“沈贵妃确实国色天香，但在谢某眼里，还是楚兄甚美。”
楚牧白颇感兴趣地扫了他一眼：“哦？仔细说来听听？”
谢渊：“……”
楚牧白你马屁股和马蹄子长错地方了吧？
卫语卿如幽灵般出现在二人身后，佯装冷漠地叉着腰：“二位真是好兴致，在本将军的接风宴上打情骂俏。”
谢渊如获大赦般起身行礼：“主子。”
楚牧白放下酒杯，也跟着站起来行礼，行到一半被卫语卿揪住耳朵，疼得他呲牙咧嘴。
卫语卿恨铁不成钢：“回京之前谢老将军可是嘱咐过我，谢渊头一回进京，要好生照顾他。你不帮我就算了，还欺负人家，当心我打断你的腿！”
卫语卿手劲太大，楚牧白实在是遭不住，只能连声求饶。
这时一道不太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
“卫将军和属下感情真好，怪不得卫家军如此英勇善战，所向披靡。只是男女有别，还是注意些好。”
三人齐齐抬头，只见案前已经围了一圈人，端着酒杯笑眯眯地看着他们闹。说话的这位正是礼部尚书陆寒松，在朝中的势力仅次于丞相。
这陆寒松还是跟以前一样，见谁都是那副笑脸迎人的样子，像是戴了副人皮面具。卫语卿从前就看不惯他，偏偏他总是见缝插针地来家中拜访，为了给女儿和哥哥牵红线，让人不胜其烦。
卫语卿暗暗皱眉，她可不想一进京就跟这些老男人掰扯。算了，毕竟是长辈，她便给他个面子。
卫语卿对着众人行了个礼，不动声色地找补：“让各位见笑。行军之人散漫惯了，玩笑而已，不必当真。”
谢渊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而楚牧白冷冷站在一边，不作反应。
“卫将军说笑了，您是这接风宴的主角，自是该放松些。”
“是啊是啊，不必拘谨，我们这些老头子没那么迂腐。”
卫语卿心想：哦？那你们过来是给我跳舞来了？
但她面上很是感激：“多谢各位。看在陛下的面子上，各位今日须尽兴而归才是。”
气氛这才松动了些。
沈沐秋注意到那一圈人，不禁有些担忧地看了江风潜一眼，后者只是神色平静地为她布菜，丝毫没有插手的意思。
好死不死，陆寒松跟得了失心疯似的偏咬着她不松口了：“卫将军在外驻守四年，想必十分艰辛。女子比不得男子皮糙肉厚，卫将军还是早日回京任职，少经些风霜的好。”
卫语卿摆手：“陆尚书不必担心，本将军少时便经常随父兄行军，早已习惯，况且保家卫国，怎么能算辛苦？”
卫语卿大义凛然的一句话，把陆寒松堵了回去，他脸上霎时有些挂不住。
谢渊在心里给卫语卿比了个大拇指：将军好样的！
众人面面相觑，眼中都有些讶异——陆寒松竟拿不住她。
卫语卿心里也有些疑惑，陆寒松与她无冤无仇，怎的今日在接风宴这种场合句句针对她？在官场混了这么些年，不至于连台阶都不会下吧。
她狐疑地朝主位看了一眼，江风潜给了她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
卫语卿语塞。
陆寒松见卫语卿那油盐不进的样子，心里升腾起一股无名火——一介女流还敢如此当众驳他面子，真是没家教。入了军营又怎样？成天与男子厮混成何体统！
只见陆寒松咬咬牙，不死心地继续跟她杠：“一个女儿家再能耐，终归是要嫁人的。卫将军……哦不，卫小姐如今已满十八，可有心仪之人？”
“心仪之人”四个字像是点了卫语卿的死穴，她沉默了。
谢渊想起说书人的话，脸色一变，他刚想开口，袖子被楚牧白拽了一下，他只能愤怒地闭上了嘴。
陆寒松见状，便知道自己拿捏对了痛处。
呵，一个女子就算做了将军能翻出什么浪来，不还是为男子的事发愁么？也就那百姓们愚蠢，把个女将军当神仙供，他今天偏要杀杀她的威风。
他找回了场子，不禁有些得意忘形：“虽说那顾修晏天人之姿，才华横溢，但卫将军已灭顾家满门，这血海深仇，任他是牛郎织女也修不成正果。况且，”陆寒松扬了扬手，“太子殿下出生那天，圣上大赦天下，撤了顾修晏的通缉令，如此四年来都没有他的消息，怕是早已……卫小姐该另觅良婿才是。”
那些大臣也开始附和。
“陆尚书所言极是，卫小姐生得如此清丽可人，身份又如此尊贵，该早日找个好人家，放下屠刀，相夫教子，做个贤妻良母，岂不是一段佳话？”
“卫小姐女装这般好看，若是招亲，永宁的世家公子们必能把将军府围个水泄不通。”
“可惜了那符涯，符卫两家还有娃娃亲呢，只叹那符中军……唉，如今符涯公子也音讯全无，真是令人唏嘘。”
“老夫深居简出，还未见过卫小姐。听闻将军威名在外，还以为生得像男子般粗犷，卫小姐今日一身女装着实让老夫眼前一亮啊。”
“卫小姐不必担心，虽然将军府只余你一人，我们这些长辈们都算是你的娘家人，卫小姐成亲之日，在场诸位必助一臂之力呀。”
“是啊是啊，女子在外打打杀杀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要嫁人生子，方得圆满。”
卫语卿细细听着这些糟老头子的屁话，袖内的拳头越捏越紧。
原来她历尽艰辛，受尽苦难，做了这大晋的将军，还是没能与寻常女子有什么不一样。
真是讽刺。
卫语卿冷冷一笑，丝毫不留情面地回击：“各位可真是替我想得周到。”
众人看着她眼里的冷意，皆是一惊。
“卫家世代统兵，兢兢业业保家卫国，从未有过丝毫懈怠。如今我父兄都不在了，除了我，谁还能担此大任？若不是边关将士舍身为国，轮得到你们在这里喝酒吃肉大放厥词？简直愚蠢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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