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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钟情
青禾埋在后山的一棵银杏树下。卫语卿还记得,她生前很喜欢去那边赏景,她说银杏树会让她想起她的故乡。那里僻静又祥和,很适合孤独疲倦的灵魂安息。
卫语卿那晚出了宫一夜未睡,独自一人守着青禾的尸体,睁眼到天明。她强打着精神葬过青禾之后,回到将军府便倒头就睡,没人敢去扰她。
京郊竹林,季忍冬一如既往地打扫着院落,似乎凡尘俗事都与他无关,京城里的消息半点都传不到他的耳朵里。
云泽野在一旁啃着野果子,不明白他为什么在听到青禾的死讯之后,还能按部就班地做事,他明明就很难过啊。
“早知我不来了,你还能多高兴几天。”云泽野躺在藤椅上望着天,只觉天意弄人,“青禾姑娘走得急,还未来得及好好道别。”
季忍冬一下一下地扫着灰,脸上是看淡生死的波澜不惊。他娘也走得急,夜里就发了病。季忍冬那时才七岁,他外衣都来不及穿,冒着风雪一家一家拍着医馆的门求人。等他带着大夫回去,他娘已经撒手人寰。
青禾的死,他是难过的,可他并不遗憾。那个爱笑爱闹的、爱憎分明的姑娘,那天只与他一人好好道过别,放下了她所有的眷恋,然后从容地走向了自己的死亡。
那天风和日丽,现在想来,是个极好的日子。二人在院中隔着石桌相对而坐,青禾开门见山地问:“季公子,我问你的问题,你可要说实话。你要是撒了谎,我可是要告诉小姐的。”
季忍冬正襟危坐,神情严肃:“青禾姑娘请问。”
“季公子可有心仪之人?”
“……有。”
“那人……在京城?”
“是。”
青禾咬了咬嘴唇:“她是不是在将军府?”
季忍冬心尖一颤,还是咬着牙实话实说:“没错。”
果然如此。青禾忍着心里的钝痛,最终还是逼着自己问出了那个问题:“你喜欢我家小姐,是不是?”
风吹过竹林,发出了沙沙的声响。青禾的最后一个问题仿佛一把尖刀,扎得他心里都冒着血。
季忍冬想,自己一介布衣,没爹疼没娘爱,混混沌沌耗费了十七年光阴,至今一无所成。他确实倾慕卫语卿,可是她有如那天边的月亮高不可攀,与她相比,他又算什么呢?
青禾耐心等着他的回音。季忍冬沉吟半晌,终于缓缓开口:“我只要能看着卫将军,能与她说几句话,就已经很满足了。我……并无其他非分之想。”
明明早已知道,在亲耳听到他说出来的时候,原来还是会心痛。他对卫语卿眼中的爱慕遮都遮不住,她又不是傻子,早就看出来了。可她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她不想放弃。她天真地想,说不定只要再努力一下,他的眼中,就能有她的一席之地。
可是已经给出去的心,要怎么收得回来?她如此,季忍冬也是如此。
青禾强忍着喉间的哽咽,点点头:“好,你说你喜欢我家小姐,那我问你,你能为她做到什么地步?”
季忍冬袖内双拳紧握,他明白自己现在一无所成,人微言轻,根本不配与卫语卿相提并论。可是,他不会总是这般潦倒。卫语卿如此帮他,这次春试,他定当全力以赴,将来争得与她并肩而立,也不算辜负她的恩情。
“青禾姑娘,我发誓,无论我将来是什么样子,只要卫将军需要,我愿为她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她望着季忍冬,心底怅然若失。这般漂亮的眼睛,她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她装作无所谓地耸耸肩,笑着说:“我就要出远门啦,这段时间,能不能请你陪着小姐?”
“以前都是我陪着她,这次我走了,她会很孤单的。”
“你要答应我,一直伴小姐左右,对她不离不弃。你要是有半句食言,我可饶不了你。”
微风吹过竹林,温暖的光线穿过树冠,洒下一地碎金。季忍冬郑重地与她约定,并将自己的一生楔于这句诺言之间。
生死无常,季忍冬已学会不再去追问。
他收拾好院落,拍拍衣衫上的灰尘,说道:“云大夫,可否带在下去探望陆公子?”
陆府。
“津儿,你糊涂哇!皇上的命再金贵,能有自己的命要紧吗?我就跟你说了少读点圣贤书,那东西害人,你非是不听啊!你看看你姐姐,能把女德倒背如流,有什么用?你身子骨本来就弱,这下可好,一条小命差点搭进去,可心疼死爹了。”
陆望津躺在床上,两只手都包着纱布,嘴唇紧抿着,脸色沉得像糊掉的锅底。他已经听陆寒松念叨了整整一个时辰,耳朵都要磨出血了。
陆寒松自从禁了足,日日把自己关在书房也不出门,这时候反倒想起他这个便宜儿子了。陆望津只恨自己虚弱无力不能下地,他宁愿和卫语卿待在一起互相辱骂,也不愿意单方面听他爹的数落。
陆寒松喝了口茶,继续唠叨:“你得跟爹学,明哲保身懂不懂?那卫语卿就是个祸害,你跟她混在一起能有什么好?”
不知是不是这段时间他与卫语卿走得近的缘故,他已经不像之前那样讨厌她了,陆寒松这句话让他不禁有些生气。
陆望津往他爹身上插刀子从不手软:“都说了我要救的是青禾,不是江风潜。要是我没记错,当年国师逼宫,你是第一个倒戈劝降的吧?作为一个礼部尚书,你竟然不知道忠君爱国这四个字怎么写,怪不得江风潜要整你。”
要不是因为陆寒松在朝中的势力几乎与丞相旗鼓相当,江风潜有所忌惮,不然他这个蠢爹早就不知道埋哪儿去了。
“津儿啊,爹告诉你一句实话。”陆寒松捋着胡须,一脸深沉,“这皇位,谁坐都一样。这世上从来都是成王败寇,有很多时候根本不用刀兵相见,流血是最愚蠢的做法,是下下之策啊。”
陆望津突然想起青禾死前对着江风潜的句句质问,那是她心中二十年来都无法拔除的荆棘。如果能有别的办法……
不可能的,血债只能由血来偿。
他平时很少能与陆寒松坐下来好好聊聊天,谈及这些,他现在也不觉得烦了,便问道:“若是没有卫家为了晋国抛头颅洒热血,面对朔国的刀枪铁骑,该如何应对?”
“不会有这种情况的。”陆寒松笑得意味深长,这时候才终于显现出混迹官场半生的老狐狸模样,“总会有人担起卫家的责任,也总会有人像我这般游戏官场,自古以来就是如此,从未变过。”
“你想做官,爹不拦你。但是你得记住,在官场,谁活到最后,谁才是赢家。”
陆望津突然间就明白了,他以前对陆寒松了解得太少。他只看到陆寒松荒诞不经的一面,却不曾想过,陆寒松正是因为读太多圣贤书,对这世间这朝堂看得太过透彻,才放任自己随心所欲……个屁啊!
明明就是怕惹祸上身,大道理一套一套的,说得那么冠冕堂皇,连自己儿子都忽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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