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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你是在拒绝朕吗
一连三日，云燕璟同贺兰栩无忧无虑生活在小岛上，宛如身处世外桃源。
贺兰栩忘记搞混了很多事情，但也不像装的。云燕璟初时费解后来不再多做追究，或许他觉得这里太美，抛下所有顾忌跟贺兰栩沉沦一次也无妨。
他既陶醉却亦患得患失，流连眼前的甜蜜幸福，但触碰到最介意的点也会伤怀。
贺兰栩何时能真正看清楚，他究竟要的是谁？顶着阿珉名字过活，云燕璟有些后悔了，为何当初没道出自己真名，考虑太多今朝吞下苦果，有情人对面不相知。
……
三天后云燕璟在清晨睡醒，入眼竟呈现明黄帷幔而并非土布床帐，再没嗅到山野草木味儿，换之的是华美宫室里浓浓龙涎香。
这，难道自己在乾清殿，又回来了吗？
云燕璟转头，发觉身侧有人。贺兰栩早醒了，穿着帝王独有的龙纹寝衣，半扬起身体以手支头，瞪着一双大眼正看自己。
他目光里憨厚纯粹尽退，又完全是一副睨视天下的君王神情。云燕璟被这神情影响，几日来的亲近感骤然拉远，不由慌忙唤了声：“陛，陛下。”
“嗯。”贺兰栩粗粗应着，用命令口吻道：“起身吧，给朕更衣。”
徐勇匆匆进入，看见他让云燕璟确定真的回来了。可从茅屋经密道山洞再至寝殿路程不远，自己又是怎样返还的？
睡梦中被贺兰栩背着抱着吗？为什么睡得这样死，途中竟毫无察觉？混沌去混沌来，一切太令人迷惑了。
徐勇跪地行礼：“陛下万安，璟小君安。”他抬头望望云燕璟又望望皇帝，带着几分隐晦说：“姜医师到了。”
姜医师？云燕璟这才发现徐勇身后没跟随伺候梳洗的宫人，而是站着位灰衫儒者。三十上下年岁长相端方，走近叩拜：“草民参见陛下，参见……”
他纳罕地望向云燕璟，徐勇便告诉：“这是陛下身边璟长仪。”
“参见璟长仪。”那人对云燕璟例行拜见，而后却迟疑问贺兰栩：“陛下，璟长仪因何在此？”
“他是自己人，没关系。”贺兰栩盘腿坐于龙床，沉声回答。
姜医师便不再质疑，利落起身又近前一步：“陛下，草民来为您诊脉。”
其实最困惑要数云燕璟，他心中发出一串疑问。
按理说给皇帝诊脉的都是御医，可这个人被唤作医师又自称草民。云燕璟从没见过他，他举止从容不像普通百姓对君王那般胆怯生畏，看来并非俗人。
而且瞧他样子也不是到宫中一回两回，出现在乾清殿徐勇与贺兰栩都见怪不怪，反更像是一直在等他。
此人究竟什么来历，到此又要做什么呢？
云燕璟起身立在龙床一侧，给姜医师腾出地方。徐勇殷勤周到，忙拿件衣服为璟小君披上，怕他再着凉受风寒。
姜医师把手指按在贺兰栩寸关，低头沉吟良久。之后他忽然向旁边云燕璟发问：“敢问璟长仪，你是否与陛下一同去了龙池中小岛，那里有茅屋有田地，你们这几日便是在那儿居住生活的？”
他如何会知晓？云燕璟更不解了，唯有点头。
“几天来陛下可有什么异样？”
“璟小君，麻烦您如实跟姜医师说，事关陛下龙体。”徐勇也恳求催促。
贺兰栩是出了什么问题吗？云燕璟升起担忧，他道：“陛下其实很好，他说话和蔼，对我，对我也行事温存。他甚至亲自下水捉虾为我烹制晚饭，就是，他好像不记得自己是北燕皇帝了。说要和我做一世农人夫妻，子孙满堂……”
最后一句话，云燕璟红着脸讲出，心儿瞬间沉浸回昨日光阴，那般美好那般叫人难忘。
然而冷笑打碎了他的暇思，贺兰栩自龙床上哼一声。
“云燕璟，你莫非在做梦？朕何等身份，会纡尊为你捉虾为你煮饭，即便朕肯做也只能是给阿珉。看来最近把你宠得忘乎所以了，你要认清自己！”
这番训斥让云燕璟似瞬间被泼了桶冰水，由外及内透体寒凉。
贺兰栩的态度为何反复？在未去湖心岛之前都并非如此，那时他虽有帝王身架，也是鲜少再对自己说重话，更很少涉及到阿珉了。
现在是怎么？看来终究一场梦，梦总归要醒。
云燕璟兀自伤心，徐勇拿眼神示意他别介意，算是劝解宽慰。
姜医师没再说别的，只摇摇头，然后松了手起身下去开方。
碍于贺兰栩在身边，云燕璟想问的话没问出口，看姜医师和徐勇又都不像要跟自己透露的意思，他只能继续疑惑。
……
后来一切照常，云燕璟仍每天在乾清殿御书房伺候君王，闲暇陪太后聊天，礼节性去给皇后请安。
湖心岛的三日光景仿佛根本不存在，贺兰栩提都不曾再提，云燕璟无奈，也只有把那段美好逐渐淡忘了去。
眼看时光如梭，来到七月下旬。
这天晚膳贺兰栩还好好的，随后又去御书房批了会儿折子。
亥时云燕璟陪他回寝殿，两月里服侍习惯了，云燕璟遣去所有宫人，自己亲手铺衾被放床幔，又在龙榻前燃起熏香。
贺兰栩不想睡，云燕璟就给他倒一盏淡茶，想再削个果子为皇帝化食。
身穿便装的皇帝盯着云燕璟，眉头忽然皱起来，他粗声粗气问：“你，为什么不用左手？”
“左手？”云燕璟想想才明白，当初曾告诉贺兰栩阿珉是左撇子，自己最开始必须模仿阿珉，所以时刻注意使用左手。
后来贺兰栩不那么矫情了，渐渐允准云燕璟回归自我，云燕璟也就都随了自己的习惯。可是，今天怎的又把旧账翻出来？
云燕璟心中不快，抿抿唇，但还是遵照贺兰栩意愿做了。他左手持刀右手拿果，动作娴熟度与方才没甚区别，不过面上的恬淡却消失，不知不觉涌起一层阴云。
“别给朕甩脸子，朕半点不想吃你的果子。”贺兰栩仿佛也看见了，故意摆摆威风，他伸开胳膊大模大样：“过来，替朕更衣。”
云燕璟放下刀擦了手走过去，无声为贺兰栩松腰带解纽扣，缓缓脱去外衫。
“磨磨蹭蹭像个闷葫芦，朕又不欠你的。”贺兰栩不满意絮叨着，转身上龙床，到里头不知去翻找些什么。
云燕璟默默脱下自己外衣，他想皇帝不高兴，今夜怕是难应付。但伴驾乃妃嫔职责，不管面临什么他还得躺到皇帝身边。
“你站住！”贺兰栩却喝止了他，随手丢给他一团衣物。“喏，把这个穿上。”
手中柔软丝滑，是一件水蓝公子常服，阿珉的标志性穿着。
“陛下……”云燕璟叫一声，带了委屈。不是已经可以穿白衫了吗？干嘛又来折辱自己。
“啰嗦什么，赶紧换！”
贺兰栩丝毫不在意他的忧伤，今天偏执著旧事重提，把对云燕璟的愧疚怜惜全忘了，只介怀眼前人并非意中人，好端端阿珉被调包。
云燕璟亦有男儿傲骨，无法总迁就贺兰栩。这样三天亲两天疏四天又不待见是何必，纵然你龙威无常，我也有自己的尊严，不想任你调弄下去了。
亦或是给贺兰栩宠过护过，甚至在野外湖心岛被奉若至宝，云燕璟胆子大起来。
他拒绝贺兰栩说：“陛下已经颁旨，准我随意着装出入宫禁，不必拘泥南燕北燕，不必在意颜色款式。这件蓝衫并非臣所喜爱，臣不想穿。”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贺兰栩眸光发红。
云燕璟郑重跪下：“天子一言九鼎言出必诺，您既已给了臣特权，为何又要反悔？”
贺兰栩被怼得够呛，想想真是自己食言出尔反尔了，但他贵为君王哪容旁人置喙，几乎是咬着后槽牙道：“换一件衣服有那么难吗？别惹朕发火用强，念你平日伴驾份儿上再给你一次机会，穿上蓝衫给朕看！”
强烈的压迫感袭来，若是皇后郁嫔等人一定吓得哆嗦无不从命，但云燕璟偏又犯起执拗。
他不是无原则惧怕贺兰栩，每次屈从都是为免其践踏南燕国土臣民，所以宁可对方自己身上施暴。而且云燕璟更相信贺兰栩本性不恶，是被多年喋血蒙了眼睛，希望能牺牲自己唤醒他少年时的纯善。
所以该争一争，该敲响他头脑里警钟的时候云燕璟义无反顾，不会再一味逆来顺受。
他跪在那儿不见奴颜卑躬，反是挺直了身子，如一竿劲瘦苍竹，风骨嶙峋不惧霜雪。他一字一顿道：“臣不愿，古来君无戏言，望陛下信守对臣的承诺，否则……”
“否则怎样？”贺兰栩只觉浑身血液倒涌，又激发起他无尽的狂躁，大吼着：“你想要朕怎样？”
云燕璟语调沉着，有理不在声高。“否则，就是失信于臣更失信于天下，损伤北燕国体，更损了陛下做为天子的名誉！”
“放肆！云燕璟你放肆！你是说朕不配做天子不配做皇帝，你简直目无纲常法度。来人！”贺兰栩欲跳起来，张牙舞爪要对云燕璟发泄淫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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