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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旨酒宴
驱蛇少年横起箫管,摇头叹息。
离近了许,祝槿方才发觉,他的手腕与脚腕间都挂着细细的银环。
忽地,那四条银环化风荡开,随即盘亘在地的银蛇一晃,变成了个遍身晶银亮片的青年!
这青年并不理会同行的箫管少年,径自大摇大摆地跨入殿中。
他生了一双冷然的单凤眼,看人时却总带着些轻佻的笑意,鼻高额窄,唇薄眉淡,俊得浮浪。
他款步入殿,行至鬼君座下,才虚虚致礼,笑着致歉道:“强行蹭容与的请柬不请自来,是参差失礼了。”
而那被他落在身后的少年此时也已步至殿下,朝鬼君致礼。
鬼君呵呵笑了二声,虚情假意道:“忘记邀请参差君赴宴,是某的疏忽,二位请入坐。”
随即,合欢的声音在祝槿耳畔响起,恨恨骂道:“这神经病,跑来我这儿发什么疯,敢坏老娘的事,我炖了你喝汤!”
而镜中,参差已转向右列,前看后看几遭,极尽浮夸地哇了一声。
冯夷举手致礼道:“一晃多年,参差君别来无恙啊!”
参差摆手道:“哪里哪里。”又朝着宵烬嫌弃道:“你说说你吧……”他明显语意未了,却又做作地不肯尽言,只恨铁不成钢似地连连啧了几声。
宵烬这才站起身来,对他行了一礼,不咸不淡地唤道:“表哥。”
参差没再理他,转身跟着那少年走向左列四席。
少年见他跟来,落座的身形略顿了顿,参差嘻皮笑脸道:“我又没收到请帖,怎好意思独占个正席,只能和你挤一挤啦。”
容与又叹了口气,将身子朝左挪了挪。一旁的宫人见状,连忙另将一整套看盘、卮杯摆在案上。
参差大咧咧地坐下,随手在看盘中拣了只果子,边啃边笑盈盈地四下打量起来,引得四遭宫人纷纷惊奇地偷瞄着他这失礼的举止。
参差吃完了果子,抬手夺过身后宫人轻打的罗扇,又朝为他斟酒的美人露齿一笑,惹得对方连忙敛下眉眼。
那唤作容与的少年则对身边的眉来眼去视若无睹,入定般正襟危坐。
祝槿想,既然右列坐的是地祇,那么左列所坐便应该是天上众神了。他的目光划过虚位以待的前四席,心想:首位应是留给天君的,其次或许是风、雨、雷、云四位君使……
想到此处,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向右首位的宵烬看去,能坐在右首位,难不成他是地君?
文质彬彬的宵烬君偏头对那阿昧耳语了几句,立刻吸引了冯夷的目光。
正在这时,参差执扇的动作一顿,随即以扇掩口,目视殿外,阴阳怪气地道:“哟,娘娘腔摆着大驾来了。”
祝槿随着他的话音朝殿外看,只见一座庞大的彩檐缓缓降落下来。
那檐子高六尺许,深九尺许,阔六尺许,檐上列着金、银、珠、玉镶嵌成的蛇纹,四面悬垂绣额。
绣额被两双纤手挑开,露出檐内光景:九个绢花簪珠、戴簇罗头面、身穿红罗销金袍帔的女子分别手执一把彩绢扇,扇面团簇着,遮挡住了坐檐者的形容,只露出那人一角粉色裙裾。
彩檐甫落,九个执绢扇的女子便依次下檐。围拢住檐中人的绢面次第退开,最终现出一柄彩鸨羽扇,这人以扇掩面,袅娜地下了檐子,搭着为首侍女的腕子,由对方牵引着朝殿内踱来。
约莫走了得有半碗茶的光景,那人才踱至殿前。
参差早把手中罗扇摇得上下翻飞,见状嘲讽道:“陆离,你是来嫁人的,还是在路上生了个孩子?”
掩面之人这才收扇入袖,含笑睇了他一眼,对鬼君行礼道:“陆离前来恭贺鬼君祭庆。”
祝槿微愣,这陆离沃颜朱唇,妆容、打扮、举止都是女子模样,一开口却是低沉的男子嗓音!他想起参差唤其为娘娘腔,不禁嘴角抽了抽,无语凝噎。
陆离抬步入殿,目光瞥及端坐右首位的宵烬,面上的笑意忽地敛去几分,驻足在那里。
鬼君见状,问道:“陆离君何不落座?”他语带戏谑,还十分好心情地拈起一枚杏子,放到鼻间嗅了嗅。
陆离很快掩饰住失态,他摇着手中的鸨羽扇,柔柔笑道:“君上如此列席,却是何意?”
参差闻言,也笑着搭腔道:“是了!这新任地君坐在前任的下席,像什么样子!宵烬哪!还不快给陆离君让位!”
宵烬闻言,并无反应,只垂眸安坐。反倒是陆离,又睨了参差一眼,莞尔道:“宵烬君于陆离乃是尊者,坐上席也是该的。”
他随即又朝鬼君笑道:“怎好因这点小事,搅了君上的宴席,是陆离方才太不懂事了。”说着,便毫无芥蒂般痛快落座于右二席。
参差边啧啧有味地啃着李子,边应声道:“就是了!我这表弟虽然是不成器,但这些年一直收容你在地府,没把你赶走,嘶,好酸啊,好歹呢,也算是对你有恩哈!”
陆离闻言,凉凉看向他,手中的鸨羽扇摇得肃肃生风。
参差亦拿起罗扇,学着他的模样,扇了几下,挑衅道:“怎么?”
陆离冷笑二声,不再睬他,扭头朝殿外看去。
殿外,乍起风雨,如晦如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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