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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石榴花
一望无际的焦土之上,一朵火红的石榴花摇曳于风驰雨骋中,孱弱单薄的花瓣被反复碾击,不堪残败。
祝槿转头看向北方,雨雾之后,迭起的宫阙被围簇在碧梧林中,与脚下倾圮的祭台和祭台周遭的焦土隔雨相向。
寒意从祝槿的心底滋生,悄无声息地蔓开。
他的眼前又浮现起刚刚的一幕:如同照镜般相似的二个小女孩瑟瑟发着抖,嗫嗫地念着:“常无常,祝屠祝,子梧栖碧梧。焚永女,天落雨,皆是池中物……”
愁云惨淡,细雨斜飞,腐蚀着这了无出路的幻境。
参差忽指向东方,道:“你们看,河水,河水在急涨。”
站在败坏的祭台三层,借着地势,可以眺望到东方的穿城河,河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升高,马上就快要没过堤坝,水漫魁城。
——池中物!
祝槿眼前飞快地闪过与现实魁城大相径庭的大街小巷,街巷中步履匆匆、幂篱遮面的行人,面摊老板娘靡烂的脸和突出的眼珠,最终停在将军祠摇曳的烛火中。
南墙之上,肃立有无数亡者牌位。
祝槿顺着回忆,让目光在牌位上游移,自上而下,由左向右,最终顿在某个位置。
那块牌位上赫然以昭彰古字刻着“故先考祝公讳笙卫国大将军位”,荧烛幽幽,啪噼作响。
而牌位左侧,刻着立牌人的名字——“祝子梧祀”。从此向右,那整整一行牌位的左侧,各种名讳旁,都镌刻着那同一个立牌人的名字——“祝子梧”。
仿若有闷雷在近耳边炸开。祝槿望着凄迷的天色,叹息道:“我大概清楚这幻境所处的时空了。我们现下身在的,是昭彰覆国前一年时的魁城。”
参差道:“哦?如何晓得的?”
祝槿对着碧梧宫的方向,道:“当年昭彰覆灭,淳化六军兵临都下,鬼君横空出世,退敌兵、焚王宫,一把大火将三十三宫,也就是当时的碧梧宫烧成了芜宫。如今三十三宫犹在,便是未到破国之日。”
他又示意参差看脚下的焦土,道:“而祝子梧拥兵自立月余,便以乱政祸国之由屠巫觋、烧祭场,结果就是我们足下之景。”
参差啧舌道:“一个二个,怎么都这么喜欢放火——咦?那人来这儿做什么?”
顺着他的指向,一个擎伞人影映入众人眼帘,那人脚步仓促,很快便由远即近,立定在那朵颓花之前。
从发型上看,他应该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身量不高,衣着华贵。他举着伞,蔽住了自己与残花。
凝视那花良久,他蹲下身,从袖中取出又一朵火红石榴花,放置地上,又将坏败的那朵轻柔地捡起,收至袖中。
这一朵榴花应是新采摘下的,朱色鲜妍,瓣上凝雨,如美人啜。
“这是给谁的?”冷不防,身后响起一个带笑的声音,少年猛地跳起,转身看向来者。
参差继续笑吟吟问道:“予哪个红颜知己的?”
这少年的脸上也爬满了苔藓一样厚密的烂疮,此时瞳孔震荡,嘴唇抖动,惊恐的模样比吓他的人要可怖上许多。
随着他身体的抖动,那朵残坏的石榴花从他袖中下落,颓于泥水之中,又被少年无知觉地碾在履下。
少年向后退了几步,戒备地看着他们,突然拔腿就逃,但他步子还未迈出,就被参差抬手制服。
参差毫不费力地以一臂禁锢住少年死命挣扎的身体,另一只手拂上对方的发顶,客气地抱歉道:“小兄弟,你既不肯回答,那我就只能来叨扰片刻——让我亲自看看,这花是送给哪位美人的?”
随着他手盖住少年的颅顶,对方企图挣脱的动作渐渐停止,脸上的惊惧被另一种堪称绝望的痴迷所取代,似沉醉、迷恋,又似悲哀、感伤,这奇异的神色,竟让他那张丑陋的脸有了种畸形的美感。
少顷过后,参差收手,皱眉道:“奇怪……”
他打量着少年那张神色不断变幻的脸,纳罕道:“一个普通幻灵的回忆,为何会有反噬之力?这不可能啊……”说着,又想把手覆上少年的天灵盖。
却听常恒问道:“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参差闻言,回忆着道:“刚刚啊,我想想,是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孩子,背身在大树下跳舞,从春天跳到了冬天,这小子一直在暗处偷偷观察着人家……终于有一天呢,那女孩转过了头,就在我要看见她脸的时候,一股反噬力涌了过来,让我一下子从他这段记忆里被迫抽离出来……照理说,不应该啊?难道是因为那个女孩……对了,那女孩……”
他还在念念叨叨,常恒却不再理会,转而对祝槿道:“阿槿,你要不要也试一下?”他语气温柔,让祝槿下意识便依言,手指探向了那少年的眉心。
指尖甫一接触到那少年的皮肤,难以言喻的惶恐与惊惧便铺天卷地而来,完全淹没了他的五感,祝槿感觉自己仿佛正溺于深水,周遭漆黑一片,而胸腔里窒息憋闷,简直快要炸开。
黑暗过后,眼前渐渐浮现出画面。他看到一轮当头的白日被青铜神树托举在冠心,神树祭器的九座长枝次第伸展,每一枝的末梢都端坐有一只青铜金乌鸟,圆眼尖啄,抬颈朝向烈日。
周遭似乎有风拂过,似乎又寂静得不闻风声。好一段时间里,祝槿眼前都只有这一幅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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