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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小灰灰
阳光从扇形的窗户暖暖斜照进我床榻，我伸展了个懒腰，从被窝中挪下床。
“睡得好吗？”低沉的嗓音响起，我才看清天子殿下不知何时从外头拖了个蒲团进来，坐在我对面，手中还捧了一卷书册子，头也未抬地翻阅着。
我怔了怔，才回想起昨夜跟随他来到这神女庙的经过，对着他展颜一笑：“睡得很不错，多谢殿下让出这张床。”我拍了拍床榻，瞧见他衣冠整齐，一身清爽，心知他已经收拾齐备，妙和宫中那几个名义上贴身伺候羽泽的小仙子说的果然没错，羽泽他凡事喜欢亲力亲为，不爱被人跟在后头伺候。
但无论他是个怎样自力更生的殿下，无论他如何对我平易近人，我与他之间也顶着主仆的身份，这个表面的皮还是要卖一卖的，我起身对着他福了福身子：“让小的来伺候主子更衣用膳？”
他这才从书中抬起头来，果然回了句：“不必了。”目光扫了我一圈，接着道，“你还是赶紧为自己收拾收拾吧。”
我低头一瞧，自己发丝凌乱、衣衫不整，一只脚套在鞋子里，另一只脚光溜溜地踩在地上，不照镜子也知道自己脸上是个什么邋遢模样，遂穿了一只鞋子，单脚跳着去找另一只鞋，蹦跶了一圈都没能找到，只得将光着的脚丫踩在另一只脚上，弯下腰来左顾右盼，找寻着我的另一只鞋。这是一个高难度的动作，我的身形不免摇摇晃晃。
羽泽仿佛看不下去了，合上了书，从蒲团上站起身来，越过我走到我身后的床边，弯腰从床底下搜罗出一只鞋来。
待他手握着我的绣鞋走到我面前时，我单脚已经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身形一歪，几乎在同一时间，羽泽身形一闪，用自己的肩膀挡在了我作势要倒地的上半身，一把将我抗在了肩头，在我来不及反应之时又踏步走至床边，将我一把放在了床.上，蹲在我身边为我套上了那只绣鞋，整套动作十分连贯，一气呵成，我看得目瞪口呆。
他站起身时还顺势伸手揉了揉的发顶，道：“你快一些，我方才测算出应龙的位置，已经距离此地甚远了，再多磨蹭，怕是要赶它不上。”
我在心中自问羽泽为何连日里来纡尊降贵也要吃我豆腐，想了一番又自答道：作为一个断袖，兴许他没把我当成个异性？那么他是把自己当了女人还是把我当了男人？
我努力合上吃惊的下巴，道：“既然殿下担心追不上它，昨夜就该连夜赶路直至把它找到呀，为何在神女庙投宿，白白耽搁了一整晚？”我伸出自己的手掌，撑开成爪，当成梳子疏理着自己的长发。
他单手微抬，化出一把桃木梳来，递给我：“我看你瞌睡得走路都磕磕绊绊了，如果昨晚带着你赶路，岂不是让你遭罪？”
这话什么意思？我是一个累赘喽？既然我是个累赘还非要带上我，不是为了将我带回天宫囚禁继续关禁闭又是为了什么？
我撇撇嘴。
“昨晚也并非纯粹为了让你在这里休息。应龙魂魄不全，它自己会去找寻自己的魂魄，是以我只需要让它带路，跟在它身后即可，待它找齐了魂魄恢复原先的力量，我再将它收回。” 他好像捕捉到了我的微小表情，又道，“你放心，我不会带着你这个累赘赶路的，今日把你送上巫山，让凤凰带你回妙和宫。”
他说要把我送回妙和宫，这让我很不满意，如今的妙和宫三个字已经等同于“关禁闭”了，如果我想办法跟在他身边，虽然奔波了些，却能够寻找机会悄悄溜走，即便溜不掉，也权当在外头散心游玩了，总比一个人被关在寝殿里闷死的好。
我抓住羽泽的衣袖，恳求他：“殿下，收应龙这种小事本来随意派几个天兵天将去干就行了，怎么还劳烦您亲自去追回？然而我也知道殿下您凡事习惯于亲力亲为，不爱劳师动众，这都是您爱民恤民的体现，小的十分敬佩。既然如此，小的愿意追随殿下，一路伺候着您。我发誓，我一定不会再成为您的累赘。”我竖起了三根手指，一脸坚定。
羽泽拂开我牵住他衣袖的手：“你不明白，收回应龙并不是什么小事，当年是我自己弄丢了应龙，这件事情没有人知道，否则天界早就乱套了。应龙是上古战神，也是历代天子的守护神，应龙丢失之事若被天界众神官知道，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闹得人心惶惶。况且唯有天皇之血才能与应龙息息相通，这件事情必须我自己去做。”
我呆愣了一阵：“这么严肃的事情啊？你当年是怎么把应龙给丢掉的？”
他沉默着看我，不开口说话，我猜这件事情应该是涉及到他的隐私了，看他这幅不肯开金口的表情，说不定还是什么不愉快、不想回忆的过往，便明白自己不该多嘴问这一句的，便转移话题：“殿下，我记得先前惹了您生气，您还罚我关禁闭，要不干脆这样，我跟随您去找应龙，一路上也好照应着殿下，随行伺候，您就当我将功补过，回去之后不要再责罚我了行不行？”
他仍然用那黑曜石般的眼睛看着我，阳光投射在他脸上，将这张脸衬得俊美非凡，可是他的目光却好似并不落在我身上，仿佛……穿透了我的身子，看向了某个不知名的远方，神思也跟着不知飘到了何处，口中还喃喃自语：“将功补过…….将功补过……”
我从未见过一个人发呆发出他这种境界，仿佛穿越时空般地忽视了眼前的人，便伸出手去在他面前晃了晃：“殿下……殿下你说行不行啊？”
他涣散迷离的眸光终于有所聚焦，重新聚在我的脸上，道：“我担心……此去也许会遇到很多危险，应龙的魂魄可能被什么厉害的妖魔所控制，不是轻易能够取回来的。”
说起妖魔，我的确有些害怕，但是一只向往自由的笼中鸟在追逐广袤天空的时候还会害怕被猎人射杀吗？
我违心地重新一把拉起羽泽的衣袖：“正是因为危险我才不能让您一个人去涉险呐！再说了，您也不放心我一个人回巫山不是？若您还要到巫山转一圈岂不是浪费时间？”他不放心我一个人回巫山，是因为他明白我一个人是绝对不会乖乖回巫山去的，我表面上客气地称之为“不放心”，而他到底是因为关怀而不放心，还是因为不信任而不放心，我们两个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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