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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死境生崖

衡国之强，当真只因谢闻一人存在吗？

谢闻说过，能左右战局的，从来都不是一人一事。这番见地，与先生不谋而合，先生尚且知道开发民力，谢闻掌国千年，如何会想不到提拔先进教化民众？开战以来，衡国涌现了无数才德兼备之人，单一个齐兆，就是不可多得的良将之才。

不过有一点她可以认同，谢闻若退，衡国很难继续清明下去。一朝天子一朝臣，谢闻一走，继任之人未必能有他的才干，也未必会继续他的路线。万一谢闻离开后天下有变，对百姓来说，又会是一场浩劫。

只是即便明白这些，她也无法完全认同师父。师父是不死之身，她看事物总要更长远一些，可对百姓来说，太平从来都不能长久，能好一时便是一时。人生苦短，谁又能看到百年之后？

“也罢，横竖你已经有了决战之心，至于旁的，我也不能奢求。”见她依旧皱着眉头，叶凰决定不再同她解释这些。

十多岁的年纪，本身就该有些天真幼稚，她不该和她一般计较，时间长了，她自会明白道理站在哪边。

“嗐，扯那么远做什么，梧城布防的事情还没解决呢。小商，你自己说说，是想现在看地形，还是明天去看。”

“现在吧，战事迫在眉睫，能早些准备便早些准备。”

“好，你先回去收拾一下，半个时辰后出发。”

依从李凤的吩咐，小商离开花厅，同时起身的还有一个张释。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张释突然靠过来，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剑印什么的，不要太放在心上，梧城保得住是幸运，保不住是正常，尽力而为就好。”

小商先是一惊，继而心头涌上一股暖意，压低声音回了一句：“放心，我不会拿命去拼的，我还要去找我家先生。”

“这就好，我是怕你压力太大，钻了牛角尖。”

“大什么呀，这仗我都不想打，你没看方才师父都生气了？”

张释抿唇一笑，抬手挼了挼她的发髻：“你还说，就算你想的有几分道理，也不该当着凰尊的面表现出来。凰尊那样的身份，几千年来都未必容过一个不字，能忍你到现在，无非是看你身负天数。”

“听你这话，你也不想打下去？”

“哎，这话可不能乱说，我身为大国师，食君之禄享民之奉，邦国危难，还是要竭力而为的。我只是想了一下你说的话，如果我是一个普通百姓，灾害来临的时候，我也愿意跟着迁民筑堤的谢闻走。”

“大国师……”

原来她是想到了这些，当年她家破人亡背井离乡，不就是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旱灾？亲身经历过天灾人祸的大国师，自然不会像师父那样高高在上。

“不说这些了，好好准备吧，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

又走了一段，两人终于行至岔路口，张释转身朝自己院落走去，只留小商一人继续前行。收拾妥当后，小商被李凤叶凰亲自带着逛了一遍还军山。

梧城原有布防极为周到，却也存着几分用力太均之嫌。放眼望去，寻不到一处漏洞，却又处处都是漏洞。

他们能想到的点，谢闻一定也能想到，现在唯一能做的，是在谢闻未知之处设下埋伏。似现在这样每一处都要分些力气，只能被他寻到弱点着力攻击。

可要押谢闻从哪里上山，又着实是道无解之题。押对了，谢闻的不败神话从此破灭，押错了，整个梧城都要为之覆灭。

走到黄昏，小商突然看到一处谷地。这山谷极为偏僻，周围荒草满地，谷内杂树丛生，一看便知鲜少有人行至此处。

“这里是？”

“鸣鸾谷，因为附近毒虫甚多，咬死咬伤不少药农，安全起见，我们封了这处山谷，禁止任何人出入。算算日子，这山谷荒了起码二三百年，到了今天，即便是梧城里面，也没几个知道它的。”

“这样啊。”

小商再度望向山谷，一片荒芜中，几线霞光缓缓渗出，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照出满地的恐怖阴森。她用灵力探了探，这山谷深达数丈，从岸上望去，像极了一个可容万人的天然牢笼。

她、先生、还有谢闻，都是活在这样的牢笼里吧。

谢闻说过，为相千年，他早已厌倦了治国理政，反而更向往先生那样闲云野鹤的生活。初闻此语，她尚有几分讶然，仔细想想，竟对他生出一丝心疼。

据史书记载，昭帝登基之时，谢闻便想过辞官归隐。哪知奏章未递，战事便起，纵他再想辞官，也不得不投身战场。看书之时，只觉这是一段佳话，君王举国相托，臣子一身孤注。可对臣子来说，这样的佳话，总归还是透着无尽血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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