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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京华烟云

“杨大哥？”

因她发问，男子眼中划过一抹讶然，继而抿唇一笑：“我已不再是九皇子杨随，现在我的名字，叫做柳任之。”

“你，你终是为了阿云姐姐……”

小商下意识地望向张释，发现她已经别过脸去，只留一个看不出表情的侧颜给她。杨大哥放弃皇子之位，她大约也是无奈和震撼的吧。人活一世，有这样一个肯为自己抛去一切的存在，想来也算是不枉此生。

“其实也没有什么，我原本便不喜欢宫里那些勾心斗角，现在好容易逃脱出来，你该为我高兴才是，苦着一张脸算什么？”柳任之笑着给她倒了一杯桃花酒，酒液淌出之时，花香飘了满屋，落在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上，仿佛荡了一江的春波。

想想也是，他对建功立业争权夺位都不感兴趣，所求的也只有一个张恕己。好容易脱离是非之地，成功拜在美人膝下，对他来说该是大喜一件。

只是……

“柳大哥脱离皇室，应该费了不少功夫吧。”

“确实不容易。我跟父皇母后说了好几天……”习惯多年的称呼刚一出口，柳任之便觉不对，立时顿了一顿改了叫法：“我和皇上皇后交涉了七八天，发现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肯接受阿云。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告诉他们，不接受阿云，我就不做这个九皇子。”

“最开始只是想威胁他们一下，可想着想着，发现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于是我在殿前跪了一天一夜，终于求得一纸贬为庶人的诏书。”

说着，柳任之吃尽杯中清酒，轻瞟了张释一眼，低笑道：“谁知道我淋了一夜雨跑来国师府，竟还差点被关在门外。陛下说的果然没错，我没了皇子这身皮，在某些人眼里就是废物一个，半点用处没有。”

啪的一声，一双筷子应声而断，断筷刚巧插在柳任之手边，将玉一样润泽的雕花瓷盘捣得四分五裂。

“不想吃饭就给本阁回去。别以为做了几件小事就能居功了，又不是我让你脱离皇室的。再这样下去，这个月都别想进我房间。”

“别呀，阿云，我没想着威胁你的！”

“看来还是有过念头。”

张释面无表情地夹了一筷子蒸肉，咀嚼的动作比平时夸张不少，看得柳任之心头一寒。虽说阿云只是气话，可他现在也着实不敢惹她生气。

进入国师府半月以来，阿云虽许他入赘，却只字未提成婚礼仪之事，至于府里那几十个面首，看她样子，也不见半点遣散还家的苗头。

也罢，他自认还是得她欢心的，而今又有了正室的名分，只要他再努力一些，未必不能改变她的心意。

一餐饭毕，柳任之回了自己房中。回去的路上，他瞥了一眼天上遍布的乌云，仿佛回到了决心出宫的那个午后。

经历过邹家的覆灭，他终于明白，所谓荣华富贵，都不过烟云过眼，他能抓住的，唯有眼下片晌青春。他一直清楚，即便他拼尽全力走到阿云身边，阿云也未必正眼看他一刻，两人之间，除了宿在一处宅院，其余皆与平时无差。

可他就是想要离她更近一点，在她身边不说别的，起码她办公的时候，他能坐在旁边提点意见；她吃酒的时候，他能提醒她注意节制莫要长醉不醒；她失眠的时候，他能揉着她的穴道哄她入睡；她想家的时候，他也能尽快拉她走出感怀……

他知道自己本事不大，也从不奢求至尊之位，只想守在她身边，安安稳稳地陪她过完一生。若能常伴阿云左右，抛却一身荣华又有何妨。

为此，他跪到了皇上寝殿之前，忍着烈日和暴雨，只求父皇给他一个成全。

最开始那几个时辰，父皇在御书房大怒一场，命令所有宫人不得理会，是以他跪了一下午，路上都没有一个人经过；

到了黄昏光景，母后派人提着几样他最喜欢的点心过来，劝他不要再和父皇斗气，乖乖吃了东西回宫。他头也不回地命她回去，让她带一句儿臣不孝给母后；

未几，天上乌云终于足够浓郁。几道惊雷过后，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打在身上刺骨的凉。他竭力挺直身体，任成股的雨水从自己发梢滑落。

阿云在林州的时候，是不是也淋过这样大的雨。满门见屠求亲见弃，好端端的刺史千金，竟沦落到要来社稷坛偷生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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