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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她像仙鹤，而她是泥地里的蚯蚓。

杨枝枝回想 18 岁踏进大学的日子，往记忆深处探索，有些事情变得模糊了，也变得断断续续了。

她是在相亲的前一晚，偷偷到了市里，上了去省城的绿皮火车，学费是哥哥这些年偷偷存下来的。

她和哥哥像是父母一早就放弃的希望，反而平时联络得紧密的哥哥，在工厂里看到了知识改命运的真实性，妹妹一求情就开始背着父母帮她存大学学费。

成为大学生，像是从泥地里拔出双腿洗净，套上太阳晒过的袜子，穿进包裹严实的白色帆布鞋里，可以放心去远行，可以走到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

没想到省城的大学，和市里的高中，有着如此大的不同，杨枝枝的眼睛应接不暇，发自骨子里的自卑，惶恐，急需抓住一根稻草。

黎娜出现了，像电视里走出来的女明星，像飞在空中的仙鹤，而她是泥地里的蚯蚓。

黎娜站在宿舍窗户斜进来的晚霞中，闪闪发光，看到杨枝枝的第一眼，就笑道，你怎么像个山顶洞人，额头窄得，这么多痘印，你怎么还龅牙啊，下巴也太短了。

杨枝枝没有生气，只是羞愧，长得很丑，太抱歉了。欧阳若涵就是这个时候跳出来的，长得好看能当饭吃，还是能让你考 100 分，你低着头干嘛，又没做错事，怎么还脸红了。

黎娜说你一个农村来的丫头，太可怜了，什么也不懂，我带你去食堂吧。

之后杨枝枝就跟在黎娜身后，适应着大学生活，长得好看不能考 100 分，但确实能当饭吃。

校园里很多人向黎娜示好，捧着各种零食，她总是瞄一眼就走，他们就塞到杨枝枝的怀里。

那是网吧的鼎盛时期，黎娜逃课泡在网吧里，顺便带着杨枝枝，上网费总有人掏钱，那时花钱最大方的是王琦。

那时大家都没有手机，出生在省城的欧阳若涵有个 BB 机，成了宿舍里的土豪公主，杨枝枝和大哥写信，激动地告诉他，我学会上网了，还有了自己的 QQ 号，哥，你给的每分钱我都记着，将来会加倍还给你。

偶尔哥哥会用电话卡打到宿舍那台红色座机上，杨枝枝很少去倾听他的生活，一接电话就开始叽叽喳喳地说着大学生活，说将来一定要变有钱，变漂亮，有黎娜一半好看就成，有欧阳若涵一半有钱就成。

寒暑假，杨枝枝是不回家的，在城里找个饭馆上班，包吃包住还有工资，偶尔休一天假就去网吧，记好时间只上半小时，回复黎娜的留言，看她炫耀自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美好生活。

从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黎娜的恶，好像是是欧阳若涵说，杨枝枝，黎娜心机又刻薄，把你变得像条哈巴狗了。

也许是那次去画室玩，王琦画了只四条腿的怪物，说是狗，这叫抽象画。被黎娜白了一眼，说自己这蒲公英才称得上是画。

而杨枝枝想起在网上偶尔间看到的油画—莫奈的《睡莲》，蓝色，白色，幽幽的水，宁静而舒缓。

杨枝枝，你长得丑就算了，想法还多，尽做些不切实际的梦，以后会吃亏的。莫奈的《睡莲》那可是名画，是你能轻易能模仿出来的吗？

我就试试，这不，画着玩吗。

好了，别画了，画画有什么好玩的，王琦，去买点雪糕来吃，这天气太热了，我都出汗了。黎娜总是高高在上，红润的嘴唇一张一合总有种无形的魅力，驱使着身边的人都听她的。

《睡莲》最终没有画完，因为杨枝枝脑海中的画面无法完美呈现在画布上，而黎娜在旁边吃着雪糕，晃着修长的白嫩嫩的大长腿嘲笑着，讥讽着。

欧阳若涵说杨枝枝，你是个当代大学生，不要自卑，抬起头，不要听黎娜的使唤。

杨枝枝点头，可一见黎娜嘟着嘴撒娇，又可怜巴巴地说，杨枝枝，帮我去打壶热水吧，不泡脚我睡不好的。觉得她也没有那么坏，打壶热水而已。

大二下学期，黎娜突然摇着杨枝枝的手，说咱们去羽毛球社吧，我教你打羽毛球。

那时杨枝枝觉得是自己蠢笨，后来回想起来是黎娜在故意虐她，好展示自己多厉害，不止想成为羽毛球社的焦点，更想成为副社长徐轩的心上人。

她挥拍过来的球，忽高忽低，忽远忽近，忽左忽右，杨枝枝狼狈的满场跑，好不容易接住一个球，还没喘口气，下一个就飞过来，总是在捡球，脸涨得通红。

有人在喊，就不能好好给她喂球吗?

更多的人在哄笑，笑完后说好了，别虐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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