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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开始后悔让迟哥走。

不过这悔意只停留了不到几秒，我颤抖的身体就一停。

心里仿佛有另一个声音对我说：看吧，这就是你。

永远是这样自私，这样残忍，只想着对自己好，不在乎别人的人生会怎样。

你说他是这世上你唯一在乎的人，可你想过他以后会变成什么样的人吗？他要和你这个杀人犯过一辈子吗？

想想最初的他，那样帅气俊朗，在篮球场上，就像阳光一样。可现在呢，终日陪你窝在这藏污纳垢的小院里，战战兢兢。

这就是你的爱吗？

谁会稀罕这样的感情。

我一夜没睡。

天亮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我什么都想通了。

既然这次让迟哥离开了，那不如就让他彻底离开吧。

渡轮偏离了航线，只要纠正，就还能回到正确的轨道。我突然有点庆幸那个叫卤蛋的家伙这时候找过来，他是真的将迟哥当做兄弟，有他在，一定可以将迟哥拽出泥潭的。

而我，也有自己的结局。

那是早就定好的。

我被送到这里，幼时深夜中幻想的“家”，我早已经忘了。即从海上来，那也就回到海中去吧。

又下雨了。

这一次，我没有意识不清，也没有疯魔。

我安安稳稳地坐在屋内，看着那雨，心中却前所未有地安静下来。

我又回想起自己这乏善可陈的一生。

若分为三段，第一个节点在我杀掉这小院曾经的主人，第二个节点在我杀掉汤岳。

第三段最短暂，却也是唯一值得我铭记，值得我入地狱都要刻进脑海里的。最后一个节点，我杀掉自己。

我正这样想着，听到主屋里有动静。想了想，还是走过去了。

腐朽和昏暗中，那个被我纠缠折磨了几年的老人，早已精疲力尽油尽灯枯，躺在床上，满身死气。

我曾想给她送终，甚至还曾想不通她到底还有哪里不满意。

现在，我明白了。

这个老人虽然可恨，却也着实可怜。

但又能怎么样呢，就像我一样，我们都是即将离开的人。

过往一切，还能计较什么。

我坐在床边，唤她阿婆。

阿婆浑浊的眼睛转了转，好像才有了焦距，也看向我。

我们一个青春正茂，一个垂垂老矣，相对而视，却又好像相差无几。

阿婆死了。

我心里突然生出这样的预感。

阿婆说，放那个可怜的孩子走吧。

她说，我们一家祸害了你，这是我们的报应。那个孩子算什么呢？

她看着我，又好像不是在看我，嘴里的声音越来越低，如果能回去，我不会，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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