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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误杀清鸢
1.
刀就握在白玉花的手中。杀金燕西，她已经等不及了。
出门前，表姐白莲花跪下求她。
“玉花，就算表姐求你，你就放手罢！金七少已经倒了霉了，你没看见报上说，那个白秀珠把他甩了么？你也算报了仇，何必为争这口闲气，丢了这条性命！”
说起来，她和金燕西的相识，还是由表姐介绍的。起初，燕西捧的是表姐白莲花，因她父亲死后，家里穷得没饭吃，没奈何吃了这口戏饭。表姐怕她是个才登台的，没人捧场，这才介绍燕西同她认识。不曾想，燕西自从认得了她，便把表姐丢开了。表姐气不忿，连孩子的满月酒，就不曾出席。
可如今，这位昔日的“情敌”，却为了她白玉花的性命，抛下往日恩仇，跪地相劝。
“玉花，你好歹看看孩子，你这一去，这孩子就成了没爹没娘的孤儿了！”
白玉花握刀的手，颤抖得厉害，语气却平静得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他是金家的小少爷也罢，是孤儿也罢，都是他的命。当初我遇上金燕西，也是命；如今金燕西死在我的刀下，也是命。姐姐，你就让我认命罢！”
玉花仰天长叹，白莲花情知劝不动她，也没了法子，半晌忽然抬头。
“你不是说，又认得一个金大少，是总理的儿子？你同他……”
“不成。这个人……他是不会替我杀人的。”
玉花同金梓风虽相交不深，却看得出来，他不是个因情失智的人。而且……
他和金燕西，似乎有些不一样。
他也会约她吃大餐，喝咖啡，甚至一同看电影。可却总是彬彬有礼，从不越矩。
谈话的话题，也总是围绕着她和燕西的过往。他总劝她，人要看向将来，不能总是在回忆里纠缠。
他说，玉花，你是个角儿，你的生命，应该绽放在舞台上，而不是枯萎在虐恋之中。
他邀请她做下一出新剧的女主角，她婉言拒绝，他却语气坚定地说，我等你。
白玉花疑惑，她曾以为金梓风恋上了自己，可她从他的眼中，看不到爱恋，而是……
怜惜。
玉花嗤笑，我已沦落至此，心中只剩恨意，风花雪月也好，怜香惜玉也罢，都是水月镜花。
只有对金燕西的恨，才是这世间最真实的情感。
白秀珠甩了他，他败光了家产，又失去了摇钱树，人人都说金燕西倒了霉了，完了。
可玉花的恨却未完。他害了我的一生，这就算完了吗？
不，只有死亡，才是彻底的完结。
“姐姐……求你，替我照顾孩子！”
玉花落下两行清泪，将利刃藏于胸前，决绝离去。
2.
金燕西对玉花的恨，竟浑然不觉。
还是那个江南小馆，还是那个熟悉的座位。那是他们第一次幽会的地方。
她还记得那天的对话。
“你如今说爱我，我信你是真心。可你这真心，未必就能长远——唐明皇那样爱杨贵妃，山盟海誓，天地为证，也任她芳魂一缕，幽幽逝去……”
“我不是唐明皇，你也不是杨贵妃。你演樊梨花最妙不过，我们就做薛丁山与樊梨花，即便分分合合，终究是个好结果。”
“不，我最不爱演樊梨花。若我是她，薛丁山几次三番将我休弃，害了我的一生。我必要和他同归于尽，方解我心头之恨！”
“你瞧，好好儿的说着话，你又生起气来。我答应你，绝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你不信，我便起誓……”
密誓，密誓。
《长生殿》的故事里，杨妃为证君王对自己是否真心，于乞巧节和明皇对天盟誓。
瞬息间，怕花老春无剩，宠难凭。
论恩情，若得一个久长时，死也应。
不过短短数年，花还未老，恩爱已断。
杨妃魂断马嵬坡，而我白玉花的这一段孽情，今日也该有个了断。
3.
燕西唤来跑堂，叫了几样点心。
玉花特意点了一碗“烩初割”。
烩初割就是鸡血汤，引颈待割的雄鸡，凄惨地鸣叫，厨子不为所动，伸刀就是一割……
雄鸡扑腾着，渐渐没了动静。项间一道鲜红的口子，滴答，滴答，鲜血流尽，制成佳肴，端上桌来，又嫩，又鲜。
玉花拿起勺子，挑了一口，吸吮入口，细细品尝。
“好香！”她微闭双目，胸前的利刃，抵着她的心脏，她感受着那异样的心跳。
再过一会，等吃完了这碗烩初割，这一把刀，便会刺向金燕西的项间。
玉花仿佛已经看见金燕西脖子上的伤口，一滴一滴，流淌着鲜血。
就像那只扑棱着翅膀的雄鸡，死，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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