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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我的港口只能停一条船，那条船叫白清鸢
1.
石头胡同 8 号。穷阎漏屋，蓬门荜户，门旁却安了块小小的门牌，用黑漆写了闵宅二字。
字是簪花小楷，却于秀媚中，隐隐透着一股子倔强。
梓风一路的犹疑，一路的忐忑，此时都已不再需要。他清楚地知道，门内的那个人，就是明慧。
这一刻，他脑中浮现的那个身影，不是经年未见的旧爱，却是……她。
“清鸢……你放心，我有分寸。也请你理解。”
梓风目色凝重，伸手敲向深闭的院门。
“有些债，我必须要偿还。”
2.
明慧听到敲门声，浑身一颤。她向大门走去，脚步轻极了。
门外站着的那个人，是他么？她不知道。
这么些年过去了，她对他的印象，既深刻，又模糊。
她久居上海，却订了许多北京的小报。《号外》是她每日必看的。
当初那场闹剧，全因《号外》而起，她曾当着记者的面，将报纸撕得粉碎，并扬言同《号外》势不两立。可自到了上海，她却成了最忠实的读者。
因为《号外》报上，总有他的逸闻。
大多数的报道，都是琐碎的，添油加醋的，他同谁看电影，他又新买了法国香水……
他身边的女伴繁多，可她并不在意。她了解他，她知道那些都是捕风捉影，什么风流浪子，莺飞燕绕……
那是他的精心伪装，是他的面具，是他的保护色。
世人都不知道，真正的金梓风有多好，专情，善良，坚毅，率真……
他有多完美，离开他的时候，就有多痛苦。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一切都可以挽回，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
明慧扒开篱墙，望见缝隙中的金梓风。他胖了一些，曾经如雕刻般棱角分明的脸，如今少了几分冷峻，多了几分从容。
时移世易，他变了，我又何尝还是当年的心景？
开门的瞬间，她忽然有些害怕。
当年，她执意同他分手，坐上去上海的火车。他来车站送行。那是个阴天，汽笛呜咽，她的眼泪止不住地淌下来。
他从窗外，伸进一只手，替她拭去泪珠。
他说，我的心里，永远有一个位置，是属于你的。
当年的深情已随风散了，当年的承诺是否还坚如磐石？
明慧告诉自己，赌一把，只能赌一把了。赌赢了，和自己所爱之人，共这一生一世。
赌输了……就去死。
她打开门，脸上带着惨淡的笑容，轻声唤他。
“梓风，你来了。”
3.
明慧不发一言，引梓风进屋坐下，便忙着烧水泡茶。
“喝茶。”她淡淡一笑，并不坐下，斜倚墙角，晲着眼瞧他。梓风看见她的双手，不住地搓弄着那件蓝布旗袍。前襟的几道褶皱，却总也抚不平。
茶是香片，茉莉掺杂着茶叶梗子，又苦又涩。她以前从不喝这样的劣等茶，她爱喝咖啡，即便喝茶，也是红茶加牛乳。
“你呀，就爱学外国明星的派头！”梓风那时笑她，“什么时候叫你吃个苦头，你才没那么挑嘴！”
她果然吃了苦头。梓风放下盖碗，碗上的青花糊成一片，还有一块缺口。
“明慧……你是不是遇着什么难事了？”
明慧垂眸不语，梓风轻叹一声。
“你别瞒我，你这样的大明星，又嫁给了青帮老大，一举一动，都是受人瞩目的。你回北京来，怎么一点消息也不曾听闻？又租了这样一间残破的院子。莫非……”
明慧不等他说完，忽地抬头，凄惨一笑。
“是的，我是逃回来的。我和乌老大撕破了脸皮，我要和他离婚！”
“离婚？”梓风皱眉，“我记得你们才添了小孩子，不过一年有余，怎么就闹起离婚来？”
“孩子死了。”明慧的回答轻飘飘的，眼睛却蒙上一层霜，“死了也好，活在这世上，也是受苦。”
她嗤地一笑，点燃烟卷，深吸一口。
“也不知道听信了哪个小人的妄言，他说那孩子，是我同你生的孽种……当着我的面，把孩子摔死了。”
4.
明慧嫁给乌金荣，不是为了钱，更不是为了爱，她只是倦了。
她曾恳求梓风带她离开北京，她不愿再在这个纷扰的世界，虚情假意地扮演什么所谓的大明星。她想有个家，她想坦坦荡荡的生活，不必担心小报记者，也不必面对闪烁的镁光灯。
梓风却拒绝了她，后来，她和《号外》报对簿公堂，与梓风的恋情也遭到曝光，金、白两位总理联手施压……
她不是不能抵抗，她只是忽然灰心丧气。
“我只是一株长在墙角的夜来香，风刀霜剑严相逼，明媚鲜妍能几时？”
终于有一天，她松开了牵着梓风的手。
“梓风，你不是我避风的港湾。我决定离开北京，去上海。”
乌老大就是在这时，出现在她的面前。
起初的时候，他对她极尽殷勤，明慧并不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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