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用了午膳后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的样子，沈公公带了几样从库房挑的礼来给肖战拿主意，看了一圈后他选了一样，便打发他到了时辰再去。未时过半后，沈公公来向九皇妃复命，他便知道这事儿也没什么不妥的了。

次日午后肖战难得歇了个午睡，睡得不长，也就半个多时辰的样子，醒的时候也快未时了，成嬷嬷一边服侍他起身穿戴，一边道：“主子，有消息传来了，今日午前陛下已下命，叫五公主搬去了棣越宫，日后由谦贵妃照料，大约这会儿五公主人已在棣越宫了。”

刚醒的肖战还有些反应跟不上，眨了眨眼缓缓神后才清醒过来，笑道：“看来事儿成了。”

“但，老奴还是不明白。”

上次的那一问主子只说自己日后就明白了，如今事儿都成了，但成嬷嬷还是觉着自己不大清楚，有些混混沌沌的，这另一番用意又究竟为何呢？

“给他出这个主意在帮五公主的同时，我也是在为自己试探。”

轻呵出一口气，肖战抬起双臂套上了最外层的衣裳，由着成嬷嬷为自己上腰封，定了一刹后又道：“我这个主意看着顾全大局，实际上十分刁钻，若九殿下要用这个法子，那必须在太医院或海释宫及钦天监都有人才能实行。如若不然，这个法子也只是个空想。”

肖战这个法子，有两条坎儿，他自己说的时候说得轻巧，但只有用起来后才知道这两条坎儿有多难过——首先，你要让皇贵妃染恙，就必须在太医院或海释宫有人，前者为皇贵妃诊治后者日日接触皇贵妃，这两处有人才能着手让皇贵妃染恙，这还是第一步。其次，钦天监有人。皇贵妃在后宫中也是位同副后了，不是随便一个妃嫔，且还摄六宫事，这样的人久病不愈，迟早皇上都要问到钦天监那儿，是否星象上有所指示，信一信玄学也没有不好，横竖治了许久了也没有起色。而钦天监有人，才能说出王一博想让他说出的话，从而得到想要的结果。

这一个主意看着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其实肖战藏了许多心思在里头。

被这么一点，再动了动脑子成嬷嬷也就反应过来了，忍不住在心中咂舌，自家主子这策无遗算的本事当真是越来越出神入化了。但随即，再想到肖战此举的用意，也跟着叹口气：“苦了主子了，要如此殚思极虑，把一步一步都算到位。”

“没法子呀。”

苦笑一下摇了摇头，肖战也不想这么累，可又不能不这么累：“这个九殿下，我究竟能依靠他多少，都得一点儿一点儿试探清楚了才行，只有确认他足够万般稳妥，我才能将身家性命托付于他。”

肖战想得很清楚，倘若王一博只是个拍大腿做决定、某日一睁眼就凭着还算颖悟的脑袋说要争皇位，可什么安排部署都没有，那即便这个人是如今唯一的嫡皇子、是圣上最宠爱的儿子，那肖战也是决不可能真正与之不言而信的，甚至还得盘算着如何在能最大限度保全自己及母亲、外祖家的情况下把自己摘出去，否则万一哪日大厦倾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自己难免唇亡齿寒。

但这一番试探，肖战得到了十分令自己安心的答案——在这些明争暗斗的咽喉要塞中，王一博处处有人。他不是脑子一热做的决定，他部署的十分妥帖，也是深思熟虑后才明确做下的决定。他才十六岁，便已能如此步步为营，再过几年磨炼些，想必会更加了不得。

想到这儿，肖战心里欣慰了些许，自己一开始的打算没错，此人当真值得依靠。

只是不急，还不急。

突然这一瞬，肖战有些好奇在这个故事里，王一博究竟是怎么做的了。

屋里静默了片刻，是月烟跑进来打破了这片安谧，小姑娘笑嘻嘻地道：“主子，外头又落雪了，落得不小呢。得巧院中的宫粉梅前两日刚开，映在一起可好看了。”

见那小姑娘一副开眉展眼的样子，肖战也不禁沾了些许笑意，便点头道：“那好，就去游廊上看看吧。”

披了一件大氅，怀中又揣了个手炉，肖战带了几个宫人出了东配殿。

前几日下的雪这几日都化得差不多了，这雪下得不算大，但一片一片的雪花倒是格外清楚。站在门口肖战伸手接了一片，冰凉的寒意倏地化在了掌心，变成小小的一滩水，凉的一瞬间整条胳膊都有些寒意。

伸手甩了甩水，肖战抄手复又抱起了手炉，转而踏上了游廊。

快走到能看见院中几株宫粉梅的位置时，肖战有些讶异，发现王一博也在廊下，正坐在廊边望着外头的落雪，身边候着几个宫人，远远见了他来，起身行礼，口称“见过九皇妃”。王一博也因此回了头，见肖战朝自己微微躬身，便也点了个头，算是行了礼了。

虽没什么表情，但肖战看得出，对方整张脸都是透着柔和的。

“殿下似乎心情不错。”

站在一旁的肖战猛不防开口了，王一博怔了一下，头也不回：“明知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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