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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告白

【云层更厚了，包围着我，拥抱着我。直到有一片云彩遮住了我的脸。】

我好像一直在走背运。过去是，现在是，将来大概也是。此刻的我，怀着三个月的孕，还独自住在成都一个巴掌大的小公寓里，天天煮挂面充饥。我的银行卡余额只剩三位数，我做行政专员的工资也就勉强够房租和吃饭。我要怎么去养活一个孩子呢？

我一直月经不调，也以为时不时的反胃是因为咖啡喝多了。至于不断增加的腰围数字，可能是因为深夜追韩剧时不知不觉吃了太多薯片。如果没有公司组织的一年一次的免费体检，我会到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自己身体的这个秘密呢？

我知道孩子的爸爸是谁。我曾经试着在网上搜索那个名字，但发现那个王八蛋告诉我的是个假名。我人生的第一次一夜情，竟给我带来了未来几十年都摆脱不掉的大麻烦。

我坐在办公室里，百无聊赖地翻着北京的本地热门微博。这些天，我始终无法集中精力做事，总是走神，好像腹中的秘密正在吸走我所有的理智。

松开手机屏幕，刷新微博页面，我愣住了：是他。

这张照片很小，也不怎么清晰。他和其他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一起。我眯起眼，希望能看清他的眼睛，看看它们是不是和自己记忆中的一样敏锐、迷人。读文章时，我控制不住地心跳加快，目光飞速上下扫视，渴望了解关于他的更多细节。撇开一堆无聊的商业奖项描述，我终于看到了一个公司的名字。

我有了一个计划，但这让我心烦意乱。这个计划很冒险，很大胆，完全不像我会做出的事；但是，如果我能成功，我和自己宝贝的未来就都有了保障。

这么久以来，我第一次感到了由内而外的自信。我伸出手，缓缓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开始微笑。

“你好啊。我们会找到你爸爸的。”

两天后，我已经站在了微博中提到的那家公司所在的写字楼大厅。我穿着自己最贵的一条黑色连衣裙，化了全妆，看起来就和那晚的我一模一样。

除了我微微隆起的小腹。

我看到办公职员们一个个刷卡进入电梯，便也低下头走向了大厅前台。但即使我运用了自己所有的 small talk 技巧，也没能被放行。我又恼火又面子上挂不住。看来只得进行 Plan B 了，总之我一定要找到那个人。

朝阳区比我预想的要大得多，我甚至觉得街上都散发着钱的味道。漫步在国贸地铁站外，与我擦肩而过的青少年们都满身奢侈品。我更加确信，来到这里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如果那个人过着我认为的那种高贵生活，那么我敢打赌，他一定愿意花一点小钱，让我帮忙保守住这个不起眼的秘密。

我感到自己腹中生命的律动。我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我想让 Ta 过上一种我从未拥有过的舒适、安全的生活。

我真想大哭一场。我用手捂住眼睛，吸了一大口北京并不新鲜的空气，慢慢平静了下来。这是我第一次来到一线城市。我羡慕住在这里的人们，嫉妒他们人生的起点，更想成为他们——我也一定会的，如果我的计划能成功。

等到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我才意识到，自从早上吃了几块饼干后，我再也没进食过。于是，我朝着繁华的建外 Soho 走去，还好提前在点评网上查到这里有许多白领应付午餐的小馆子。我挑了一家快餐店，坐在敞开的门边浏览着菜单，选了上面最便宜的一样——30 元的番茄炒蛋盖饭。老板很快端上了盘子，谢天谢地我还没饿晕。饭菜很美味。我风卷残云似的吃得一粒米不剩，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开了。

我穿过路口，走进街边的社区图书馆，在这里我可以找到自己想要的所有答案。我的手机已经停机，我需要网络，而图书馆的资源几乎都是免费的。这里作为“知识”的代名词，却显现出一种金钱都买不到的微妙阶级。我好想住在这儿。我是那么地喜欢书。每次在翻开一本书前，我都会慢慢抚摸封面，闻一闻油墨香，再小心翼翼地翻看。我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买不起一本新书了。

我的生活从不轻松，尽管我已经为生存尽了全力。仅仅 25 岁的我每天都感到身心俱疲。我知道，拥有一个孩子会让一切难上加难。一个生活在二线城市的单亲妈妈，在一家小私企做着一份毫无前途的工作，住在狭小的公寓里，怎么看我也不像个当妈妈的料。但我坚信，自己不抽烟；不喝酒；私生活不混乱——好吧，就约过一次；也会为了赚钱努力工作，我不觉得自己比其他妈妈差多少。当然，我也想过，或许这个孩子长到我自己这个年纪以后，说不定过得还不如我现在。

电脑桌就陈列在落地玻璃窗旁。我挑了一张空桌，慢慢坐下，输入桌边贴的免费 Wi-Fi 密码，电脑很快联上了网。我打开百度，在搜索框里输入了一个名字。

“姑娘，你住这吗？查这人干嘛啊？”

我被肩上的一下轻触吓了一大跳，转头看到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图书管理员满脸好奇地站在我身后。

北京阿姨的好奇心还真是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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