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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秋山

闵捷小时候，曾经梦想着长大要当一个植物学家或者园丁，在这座城市最高的楼顶，建一个接近天空并且充满阳光的玻璃花房。

小学的时候，她最喜欢的地方就是学校楼顶的花园，几乎每天午休，她都会早早领好午餐，脚步轻快地哼着歌坐电梯到最顶层。

楼顶是一座小小的花园，木质回廊长满了爬山虎，阳光下叶脉清晰可见。

在这座高速运转的恒温城市，很难切身感受到四季的变化，闵捷对于大自然的理解，几乎都是来自小时候和父母一起观看的自然纪录片。从那时起，她就迷上了各种植物，它们是脆弱又坚韧的存在，只有植物不会撒谎，满眼枫红杏黄正在告诉正在闵捷，她现在置身于秋天。

香樟树下的熟悉长椅，不知什么时候被漆成了暗红色。

沙沙沙——枝杈间，钻出一只黑猫，毛茸茸的小爪子胡乱抓了几把挡住视线的树叶，露出一对好奇的金色大眼睛，轻巧地一跃而下，攀在女孩的肩上。

“你吃完罐头啦？”靠在樟树下的女孩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亲昵地摸着小猫远远的脑袋，点墨般的瞳仁仿佛隔着水汽，她软绵地伸了个懒腰，看了一眼时间，“讨厌，又错过午饭了。”

几片深绿色的叶子打着卷飘在女孩柔软微卷的发间，她的声音甜甜懒懒的，似乎只是轻微吐槽一下，并不怎么担心自己饿肚子。

小猫似乎吃饱了，也玩儿够了，“哧溜”跳下了女孩的肩膀，瞬间消逝在了草丛和低矮的花木中。

女孩站起来摆正了面前的画架，将散落一地的颜料收拢好，眯眼抬起了头。

她头顶的香樟树是一团流动的色彩，在午后的阳光下变得半透明，蜿蜒向天空。不远处的立交桥红绿灯有规律地变换着，各种交通工具传来了有节奏的繁忙声响，四面包围着这座大楼的屏幕不间断地播放着流光溢彩的各类广告，仿佛只有她们俩头顶见方的一隅，时间的节奏是平缓而舒畅的，香樟树在这个画画的女孩眼中，是自由的。

闵捷想要打个招呼走近她，看看她画板上的树到底是什么样。但她无论怎么使劲儿，都迈不开腿，也说出不出话。

她们发现了对方的存在，两人只是是沉默，相互对视着沉默。

画面静止了，周身迷人的秋色纷乱剥落，万物飞逝，带着光怪陆离的翅膀。闵捷没有看清女孩子的面容，只记得一切消逝之前，她的轮廓非常美丽，如同一株风姿绰约的植物，在梦境中熠熠生光。

不知道是不是春节临近、快要见到父母的缘故，闵捷最近总是梦到自己小时候。听说那个花园在自己小学毕业不久就拆除了，换成了全息投影的海洋馆。

闵捷对于研究植物的梦想破灭于初中之后，父亲耐心地告诉她，园丁这个职业早已消逝在历史的茫茫长河之中，照顾植物健康生长，是最低端的机器人都可以完成的事情。更何况，地球上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发现新的植物了，植物学家大部分时间也是要待在实验室里面对数据和仿生模型的，并没有玻璃花房。

闵捷从绵长的梦境中缓缓起身，身边的秋山睡得很深。

梦里画画的女孩是谁？这一切让她觉得很熟悉，但搜寻记忆之后，她又确定梦里的事情绝对没有真实发生过。

闵捷非常确定，小学楼顶的花园要规划成海洋馆，早已无人打理，也不对外开放。爸爸知道她喜欢植物，特意托熟人取得了许可，让女儿在小学毕业那年的暑假，每天去花园玩儿一小会儿。

她只在花园度过了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并没有见过那里的秋天。

睡不着，也不想去迷林，于是，闵捷走到在阳台上，眯起眼睛看着这座流光之城，点起了一支烟。人真奇怪，白天明亮的光影中推崇简约的黑白，确要在黑夜追求绚烂的色彩。

每天太多的信息涌入，多少会给大脑带来了一些虚幻的投射，让自己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闵捷想起了白天在喵屋见到覃真的情形：

“覃真，在迷林中给我做舒芙蕾的，是你吧？”

坐在闵捷对面的男孩苍白漂，他没有否认，甚至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欣喜的笑意：“果然玉衡署的探员都很厉害，我不知道自己会颗粒化得那么快，地址你竟然就撇了一眼，就一字不落地记住了。”

闵捷懒得向他解释，冷冷地说：“你知不知道自己已经犯罪了？冒用他人身份在数字世界活动，情节严重的话，很有可能会坐牢。”

覃真拿小勺搅着面前已经冷掉的咖啡，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我倒是希望你真能抓我去坐牢，反正我的人生，也和蹲监狱没什么两样。”

在这个亲人朋友非常容易取得联系，但实际关系都非常疏远的时代，如果不是“深泽”已经通过路网监控和大数据排查，确认了覃晶晶已经失踪的事实，闵捷甚至一度怀疑这个有钱人家的小孩在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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