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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机械神降
秋山站在黑金相间的巨大管风琴面前，华丽雄浑的音乐将他包裹，仿佛置身于黑暗又迷人的宇宙。百年前，人类曾经大胆憧憬过星际文明，但时至今日，依然没有踏上星际之旅，反而在狗苟蝇营的自私欲望中越陷越深。
他想赶紧结束这一些，他也知道自己早已无路可退：
覃沐风的失控带来了比亚瑟预想还要糟糕的结果。地球政府意识到了这个疯子的价值，没有让他在监狱里自生自灭，反而给出了他优厚的招安条件。如今，覃沐风彻底背叛了“无启计划”，摇身一变，再次以合法身份加入了地球政府的朝令夕改的新方案——“混沌计划”。
为今之计，秋山必须尽快找到“超级弓形虫”生物源代码，赶在疫苗研制成功之前全部释放，切断人类的最后一丝希望，否则“三十六人联盟”这么多年隐入尘烟的谋划和努力都将化为泡影。
“看来，你的前妻并不像你说的‘不热衷于政治’啊，覃沐风的背叛，多半是她的功劳吧？”秋山背后，响起了亚瑟的声音。
秋山转身，看着准时赴约的亚瑟，依然神情自若：“收起你的阴谋论把，不可能是她。我太了解她了，她之所以选择为一直中立的玉衡署工作，就是因为她害怕主动选择。”
这次他们两人见面的地点，既不是迷林公司大厦顶层，也不是数字世界的任何地块，而是在“三十六人联盟”搭建的安全屋中。五分钟前，亚瑟带上传感器后就失去了知觉，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是虚拟还是现实。令他更没有想到的是，科学家们的安全屋一点也不科学，竟然是古代中世纪教堂的模样。
亚瑟不置可否地笑笑：“现在数字世界公会的成员们，恐怕只有迷林公司能开心起来。‘兔岛’不仅会顺利上线，还会得到非常多主流资源的支持。”
说完，他鞠了一把天使雕像脚下的圣水洗了洗手，想要抽一支烟，翻遍了所有口袋都没有找到，最后，只要从黑色风衣口袋里掏出一块彩色包装的巧克力，递给了秋山。
作为数字世界公会秘书长，在覃沐风被“无罪释放”的第二天，亚瑟就受邀参加了一场地球政府最高级别的闭门会议。地球政府的官僚们先是用冗长而令人完全无法信服的文件，肯定了覃沐风在“法律特殊允许”的情况下，对“数字孪生”和“弓形虫病毒”研究做出的积极贡献，然后以智能合约无警报，“深泽”数值运算安全为理由，宣布了“混沌计划”秘密启动的决议。
“混沌计划”旨在通过建立人类的数字孪生体，研制物理世界与数字世界弓形虫的终生免疫疫苗，除了为初生婴儿接种之外，疫苗还会以各种秘密方式，在人们不知情的前提下分批接种。未来的舆论导向，也将最大限度配合“混沌计划”，在文学、艺术、娱乐等领域，掀起文化与生活方式的复古风潮，体现传统家庭模式的美好，鼓励大众回归古典婚姻及育儿的生活方式。与此相应地，体外受精、机械子宫以及保育院的公立项目，地球政府将不再追加投资，而此类私营项目也将增加各类限制条款。
当然，闭门会议覃沐风也在场，他第一次摘下了眼镜，目光平静地看着亚瑟。
秋山将巧克力放入口中，是亚瑟故乡传统的东欧味道，浓郁厚重的甜。
说起这个令人倒胃口的会议，亚瑟显示出了少有的烦躁：“他们竟然偷换概念，只强调安全数值，却无视深泽给出的‘警戒线’，为了显得师出有名，还大言不惭地宣称，‘混沌计划’将是‘无启计划’的过度与补充。”
秋山摇头冷笑道：“睁着眼睛说瞎话！‘混沌计划’的真实立场是与‘无启计划’完全相悖的。他们无非是希望在深泽给出的死期来临之前，再挣扎地赌一把命。人类嘛，即便掌握了先进的科学，也永远学不会正视宇宙万物的规律，所有挣扎必定都是徒劳。最终，人类会倒在机械神降面前，无论他们是否愿意，谁都无法阻止新世界的到来。”
“秋山先生，不知道你是否听过这句话——‘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亚瑟说，“人类生命长度的局限性，决定了大部分当权者，最终必然会堕入这样的阴暗心态。从古至今，能够清醒克制的人凤毛麟角，哪怕他们已经被‘深泽’判了死刑。可是，你和联盟也不要太过乐观，让人类一次次战胜了命运的，从来都不是美好的品质，是碳基生物局限性，所带来的自私、胆怯和贪婪，而公正、理性、永恒不灭的科学，却一次次遭受灭顶之灾。我们不应该再给人类喘息的机会了！”
秋山转身从管风琴的演奏台走了下来，窗外的月光透过管风琴华丽的装饰反射，在他的脸上变幻出不同的阴影，面前那条洁白的长阶，笔直通向教堂外的世界，他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坚定。
“人类啊……为什么你如此不堪一击，又如此坚不可摧呢？”
秋山万万没有想到，凌晨在覃宅深处漆黑的地下室里，等待着他的，不是覃沐风布下的天罗地网，而是闵婕绝望的双眼。
她盯着秋山的眼中充满了血丝，似乎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秋山很想像平时那样，上前去抱住她，说些甜蜜的话，亲吻她柔软的嘴唇，然后跟她一起回家。
但此刻，闵婕眼中缓缓留下的两行泪水，狠狠刺痛了秋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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