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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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父母丧事没办完,子女先分了家的,韦府大概是头一份。

棺材一出门,宫里很快派人来摘了匾,门里的人,早已各自为政。

二老爷的罪,说重也重,说轻也轻得起。作为分家的条件,三老爷花钱替他打点了那些女仆的父母家人,撤了诉状。他挨了些皮肉之苦,被人抬了回来。

大老爷始终不见人影,大太太要了一大注银子,分了后院的西边这半,拉拢了庶子韦鸿钦(九)。盘算将来有钱有子,什么也不必怕。

“嫡子”八少爷在某日离了家,悄悄从了军。

马家的人回头,想再续和八姑娘的婚事。大夫人很想同意,可惜那个不孝女早已失踪多时。她只能端着架子,以旧事为由拒绝。

二老爷一家,只分了东北角的东院和从前住奴仆的杂院。

二太太学着三老爷的做派,早些把没用的人都打发出去:每人给二十两,将韦鸿骉、韦鸿斌分出去。

韦鸿骉(五)死皮赖脸缠着二老爷,嚷着舍不得爹,要留下孝顺,实则是想多蹭点银子。

分家的时候,二老爷还在牢里,等他出来,哪里还看得到银子?如今他囊空如洗,自己还愁着上哪弄钱去呢。

二老爷一抬手,甩开了他,哼道:“你要真是孝顺,就出门找个差事,多挣些银子回来孝敬我。”

韦鸿骉骂骂咧咧挎着包袱离了家,从此不知去向。

韦鸿斌(七)把那二十两又退给了二太太,说是留给二哥治伤用。

二太太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到底记起了吊着一口气的儿子,关着门不再跑戏院。

韦鸿斌则背着包袱去了姜乡老宅安家。

“请姐夫替我捎句话,我还在孝期,好好读几年书,将来有了功名。那时她要是未嫁,我就来娶。”

这声“姐夫”,便是态度。

这些事,都是夫君转告她的。

这个假期,莒绣没再出门,就待在家里,编些得趣的玩意,送去工坊让她们照着做了售卖。闲了看武戏,玩叶子牌,做针线,写信回陇乡,或是招待约了上门的学里同窗。

夫君买卖做得广,寿王的大丧事在办,他要忙的事便有许多。她如今有玩伴,家里又留着七八个高手护卫,他也就渐渐放心出门去。

等开了学,每日马车来马车去。那府里的人,总算知道了这宅子也姓韦。因为相熟,彼此知道底细,反倒不好上门造访了。

头一个来访的人,让莒绣怪意外的。

“快去请。”

范雅庭被婆子引着进来,仰头见了楼上的莒绣,面上有些不自在。

莒绣倚着栏杆朝下边客客气气道:“范姑娘,请上来坐。我脚上有伤,不能相迎,失礼了。”

前日欢欢喜喜去前边迎归家的夫君,心急,不小心扭伤了脚。虽是小伤,夫君却郑重对待,不许她随意走动,吃喝消遣,全在楼上。学里请了假,他出门前,又叮嘱了她:不要下楼去。

范雅庭上来,又见了两个熟面孔,越发尴尬。

云堇书心里畅快,面上还是客客气气道:“好久不见,快进来。我们想玩牌,正好少一人呢。”

范雅庭笑笑,挨着她坐下。

冬儿替她倒了茶,也入了座。

方才引她进来的婆子,正是冬儿的娘。范雅庭知道,这是她们一家子都归顺了韦先生。

她上楼梯的间隙,莒绣已被扶着到了桌边,这会也坐好了,一面洗牌一面问她:“范姑娘,你母亲可还好?早该过去看看的,只是一时找不出空来。”

范雅庭笑道:“先生过去是一样的,又捎带了那么多好药,我母亲感激不已。她如今也大好了,我们……要搬出去了,特地来说一声。”

莒绣出了牌,道:“姑太太是长辈,待我们极为和善,我们孝敬她,是应该的。只是不知……你们这是要搬去哪,挑好宅子了吗?”

范雅庭收了笑,叹了一声,答道:“就在韦府后巷,花了些钱,在三老爷手上买下了一处小宅子。说起来,怪不好意思的。你们好意,又特地过去提醒了一番。我那傻哥哥,仍是痴迷不悟,认了死理,非要娶她。留在这,怕是……”

她扯扯嘴,到底没笑得出来,接着道:“母亲劝过拦过,他……”

她摇了摇头,心里说不出的失望,便没再接着说下去。

莒绣轻拍了她的手,道:“那两位才去了,虽没有外孙守孝的例,可也没谁还在热孝就办喜事的。先拖一拖,兴许那人熬不住,自己就走了。”

范雅庭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只管把事往后拖。我劝那个死脑筋,喜事肯定办不了,一是为着名声,二是如今寿王刚去,谁家敢办大事。我说既然两人都是非君不可,不如先纳了妾,不捅到明面上,日后再好好补办这个事,把她扶正了就是。我原以为她必定受不了,谁知她竟生生忍下了,还催着挑日子。只是非要写下婚书不可,我母亲不肯,这事又僵在那了。”

这个事,莒绣知道一点,解释道:“她母亲知道了她一心要撇下她,冷了心肠,去了庵里。她找到她干娘家里去,那边自顾不暇,打发人轰走了她。”

“原来如此,对了,她那些金银财宝,也没了。不知是谁走漏的消息,那时……她住在东院……”

莒绣笑着摇头表示不在意,那原本就不是她们的宅子,给谁住,不给谁住,有什么要紧的。

冬儿接话道:“府里的下人走了大半,那院子又挨着后门……里外的人都能混进去偷拿吧。”

云堇书捏紧里手里的牌,忍不住问:“丢了多少银子呀?”

范雅庭笑道:“听说有一两万两,她不敢报官,只揪着府里的人闹,三老爷将她轰走了,如今在客栈住着。说是有这么多,不过这人说话,向来信不得的。依着先前的吃穿用度,想来几千两应是有的。都是现银,连带箱子都不见了,那些人,必定是结了伙,里应外合做成。”

能从个大户人家,盗取几大箱银子,那也是厉害了。

也是巧了,范雅庭留在这玩了一会牌,门上又来传信:林大夫和家眷来了。

又是个熟人。

莒绣拦了要告辞的范雅庭,道:“我夫君拜托了林大夫来看诊,这儿这么多人,不用起身,不妨事的。我们家的规矩……散一些。”

冬儿笑嘻嘻地道:“姑娘就是规矩,怎么自在怎么来。”

换别人家,请个男大夫上门给女眷看诊,一堆臭规矩,病还没看,先添一身不自在。

让四姑娘跟着,是韦鸿停的意思。有大夫的娘子跟着,谁还敢传半句不是?

林大夫是个极讲究的人,从进门到看过伤再出去,一直垂首。

莒绣笑着留客:“四姑娘,留这坐一会吧。”

接引的小三便朝已退到门口的林大夫道:“林大夫请放心,晚些我亲自送夫人回去。”

林大夫忙点头道:“也好,也好。家里没个消遣,闷着她了。”

他说罢,垂头朝屋里拱拱手,走了。

他一走,莒绣招呼四姑娘:“快过来坐,今儿人这么齐。我让他们去请戏班子了,一会就来。大热的天,也没什么别的事好做,看看戏解解闷。”

立了秋,依旧热得人透不过气。

冬儿倒了茶。

云堇书收了牌,去房里取了果子点心碟,搬到外边这小桌上来。

女眷五个,全坐在这。屋里置着冰,廊上又透气,不会太寒也不会闷热,再舒服不过。

韦曼瑜笑笑,柔声道:“多谢款待,叫我名字吧,我们早不是那家的人了。”

范雅庭道:“离了好,那面……”

到底受过恩,不好说那些闲话,她便住了嘴。

韦曼瑜笑着看她,道:“今儿真巧,范姑娘也在。”

云堇书最会察言观色,主动问:“曼瑜,你有什么心事呢?”

人虽在笑,眼底却是愁的。

韦曼瑜收了笑,满是为难。

莒绣想着她方才趁势留下,一句客套也无,那就是真心想留下来的。

林大夫也说“家里没消遣,闷着她了”,只怕是愁闷好些天了。

“都是自己人,若有能说的,就说给我们听听。人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们这有四个呢!”

冬儿捂嘴乐,逗趣道:“别人我不知道,姑娘肯定是个香皮匠。昨儿是谁说的来着,‘这屋里有了你,就比别处香百倍,光亮百倍’。”

莒绣被她臊得扭头看向外边,云堇书掩嘴乐。

范雅庭和韦曼瑜便知这是夫妻和乐,让她们听见了。

这样的私话,张姑娘一点不避讳让她们知道。韦曼瑜心里有了底气,等众人笑过了,便将自己的难处说了出来:“他待我也好,每日出诊,总会捎些吃的用的回来给我。”

几圈牌打下来,范雅庭早放开了,便指着她道:“瞧瞧,这是你们成了亲的好处,我们呀……只有羡慕的份!”

韦曼瑜羞红了脸,她只是不想她们误会他,便先说了好的,如今却被臊一脸。

莒绣笑道:“放心,你们也会找着如意郎君的,不过是迟上一些。曼瑜,你接着说正经事,别理她们这些促狭鬼,纯心拿我们逗乐呢。等她们成了亲,咱们再还回去。”

韦曼瑜抿抿嘴,接着道:“五月里,他在康家医馆受的伤,便一直住那养着。我知道这样对他好,也跟过去照看,他总催我家去。如今他的伤好了,每日会去那儿一两趟,到夜里才回家。”

莒绣等人一头雾水,连在康家医馆待过一阵子的云堇书都不解地问:“然后呢?”

韦曼瑜纠结了一番,蹙眉道:“康大夫是女的。”

这是吃醋了?

云堇书瞪圆了眼,看看她们,解释道:“康大夫虽然没了丈夫,但她比林大夫还要大几岁呢。”

韦曼瑜垂头,小声道:“我知道,只是……”

不怪她多想,康大夫守着寡,林大夫每日过去那边,是有些不寻常。不过,莒绣记得遇匪那日的事,劝解道:“曼瑜,林大夫痴心医学,要不然也不会连自个名字都扔了。先前我听先生说,康大夫是因医术高明,得王爷看重,这才住在王府后巷,方便为女眷诊治。林大夫去那,是为的研讨医学吧?”

韦曼瑜抬眸瞄了她一眼,小声道:“他有名字的。”

冬儿嗤嗤笑,道:“别人都不知道,那就是只告诉了你这个亲亲娘子呗。”

莒绣跟着笑,道:“正是,我家先生跟他认识多年,也只知道他姓林名大夫。还有呀……”

她掩嘴笑,卖关子不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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