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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 阴霾
最近几天，文青一直重复做着同一个梦：梦里，她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千古罪人，遭到了每个人的唾弃。那是一个露天的大广场，周围都是灰蒙蒙的一片，她站在广场中央，被拥挤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地一圈圈围着。人们指着她的鼻子咒骂她，用最难听的字眼，用世界各地的语言，她看见莎莎也站在人群中，鄙夷地盯着她看，思南和林然在一旁窃窃私语。人群中有个人的背影像极了冬冬，但始终看不见他的正脸，他正在越走越远，渐渐挤出人群。
文青很无助，只能大哭只能大喊，大声地为自己辩解，辩解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是非清白。但是这都无济于事，其他人根本听不见她的声音。她越来越着急，越来越着急，后来，就惊醒了。
文青将这个梦怪罪在自己和莎莎的冷战上：在那天在露营的时候，文青说出了自己对赵坤的一些负面的看法，以及看见很像赵坤的男人和别的女人一起逛街的事实，这让莎莎感到很不爽。未来几天，莎莎都有意无意地回避着与文青的交流，文青也认为自己并没有做错，放不下身段主动和莎莎冰释前嫌，直到今天，两人都没有半句交流。
林然的生日过去了还不到一个星期，就已经没人在提起那次露营派对了，就好像那是发生在很久之前的事情一样，每个人都想快点忘掉。
对于林然，她无法接受小武的告白，于是选择忘记；而那天晚上赵坤的出格举动和私自离开，也让莎莎很不愉快；文青则是因为与莎莎之间的隔阂而选择忘记，当时她在火车站送冬冬离开的时候抱着冬冬哭了好一阵，并不是因为舍不得冬冬，但是冬冬却这样自认为；唯一收获到喜悦的就是思南了，她和方权的关系因为有了那次派对有了进展，但同时，她有害怕那些都是昙花一现的逢场作戏，于是她仅仅是将这份喜悦放在心里独自回味，就像是保护一束在风中的烛光，小心翼翼地。
派对结束后的那个周一，莎莎上午请假没去上班，因为她还不知道怎样面对赵坤。不是说她不知道该对赵坤说什么话，其实她有很多话想对他说，比如说质问，问他是不是和别的女人一起买面包过；比如说大吵，让他将自己的私生活都原原本本地告诉自己；比如说哭诉，求求他不要离开自己……这些话，莎莎都想对赵坤说，但她都没有说。相反，她反而害怕赵坤对她说些什么，万一他提出了分手，或者他承认了出轨的事实，又或者他沉默不语选择逃避，无论是哪种，莎莎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因此，她向公司请了半天假。
好在，等她硬着头皮鼓足勇气，下午去上班的时候，发现赵坤根本不在公司。打听后才知道，他临时去外地出差几天，要等到周末才能回来，莎莎暂时松了一口气。同事朵啦恰好今天也请假了，上午挤压了很多工作留给了莎莎，一旦忙碌起来，就没有那么在意赵坤的那些事儿了，这让莎莎安心了一些。
<一>
一切好像又恢复了平静。或者是，人们都已经疲于折腾，做出了妥协。
天气渐渐寒冷，持久的雾霾笼罩着这座城市，清晨没有了阳光，傍晚没有了夕阳，所望之际都是雾蒙蒙的一片，死气沉沉，又倍感寂寞。街上的人们都带着厚厚的口罩，看不见他们的表情，听不见彼此的声音，人们没有了交流，也丧失了交流的欲望。大雾吞噬了白天和黑夜，只有依靠时钟来确定时间，每个人的身上都很沉重，双腿像是有条看不见的枷锁，在这个阴霾的冬天，踽踽独行。
最近几天，小武也没有来找林然了，他说他爸妈在马来西亚把生意做得很大，接他过去度假一段时间。看着他在朋友圈里发的那些度假照片，蓝天白云烈日，沙滩海水还有他灿烂的笑容，林然无法感同身受。消极是会彼此影响的，此时，她就觉得自己掉入了消极的漩涡，一点点下沉，而小武完全不属于这个消极的雾霾天气。如果，小武现在还在自己身边，他灿烂的笑容是否会带来一缕阳光？林然在脑中假想着。
与此同时，文青正在厨房教思南做土豆烧肉，思南之前答应过方权，要亲手做给他吃，可是之前试着做了几次，不是土豆煮得过烂就是酱油放得太多。看着思南认真的样子，文青想起了过去的自己，曾经，她为了给喜欢的人做一条完美的红烧鱼，不知道烧糊了多少条鱼。而现在，一切都过去了，面对与冬冬的异地恋，文青感觉已经走到了瓶颈期：每天如果不语音聊天，就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但是打开语音聊天，两人又没什么话可说。的确，无论是交际圈还是年龄层还是兴趣爱好，两人交集的地方少之又少。冬冬口中的大学校园趣事，已经从最初的有趣变成了现在的幼稚；而文青每次给冬冬讲自己上班遇到的事情，都要向他解释很多相关的专业术语或概念。
“他/她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这句话，在冬冬和文青的脑海里，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
手忙脚乱的操作之后，一锅看上去还不错的土豆烧肉终于完成，思南盛一些出来，让文青品尝，得到了文青的夸奖。只是火候还是有些大，部分小块的肉微微烧糊，思南表现地既懊恼又激动，看来还要再多练几次才能拿得出手。
莎莎回来了，一进屋就摘下厚重的口罩，脸颊两边被口罩勒出的红印子清晰可见。而此时，林然也从房间里走出来，她闻到了炒菜的香味就出来看看。最近的持续雾霾，林然好几天都没有出去跑步了，空闲出来的时间倍感无聊。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林然问了莎莎晚归的原因，莎莎解释说赵坤今天出差回来，一起在外面吃了晚饭。
在说起赵坤的时候，莎莎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漫不经心的态度像是在讲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其实大家都知道露营那天晚上赵坤提前走的事情，这个世界上没有秘密可言，任何事情都在以你想不到的方式和速度在口舌之间传播着，只不过你不知道。她们三个也没有开口问过半句，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思南绕开了话题，她问大家要不要尝尝她刚做好的土豆烧肉。林然欣然接受了邀请，她发现最近几天自己能吃了许多，也胖了不少，大概因为不能跑步，她把情感都宣泄在了吃的上面。她对思南做得菜赞不绝口，边说边往嘴里塞了一大块儿肉。莎莎表示自己刚吃完还很饱，然后就直接回屋休息去了。整个过程文青都没有说话，她一直背对着莎莎，默默清洗自己刚刚吃完的碗筷。
回到卧室，莎莎将包包随手丢在一边，重重地躺在床上，回想着晚上和赵坤吃饭的一幕幕的。前几天赵坤出差，两人的联系也变少了一些，这给了彼此一定的思考空间。今天赵坤回来，依旧是合身的西装加一丝不苟的发型，热情地跟莎莎打招呼并邀请她共用晚餐，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莎莎答应了。
吃饭的时候，赵坤滔滔不绝地讲着自己出差时遇到的事情，比如那个城市的空气和上海最近一样糟糕；比如那边有家餐厅很好吃，有机会带莎莎一起；比如这次出差对接的甲方是如此的傻逼，什么都弄不清楚……赵坤说了很多很多，不停地喊服务员来加水，然后大口大口地喝着，却对露营发生的事情闭口不提。
有好几次，莎莎想打断他的话，说出那些在她脑海里排练了很多次的话，但是都没有机会开口，赵坤不停地一说啊说。甚至到最后，赵坤说得浑身发热，额头开始冒汗，他脱掉了羊毛衫，只穿着一件白衬衫，衬衫的胸口已经被汗水微微打湿，但他还在不停地说。
末了，他突然握住了莎莎的手，含情脉脉地看着她，对她郑重地道了歉：“莎莎对不起，我那天晚上不该对你做出这样的事情，希望你能原谅我。这次出差，和你分开的那几天，没有一天我不在反省自己，没有一天我不在想你。我想念你陪我吃的每一顿饭，想念你的一颦一笑，我想陪在你的身边，永远陪在你的身边，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希望你能原谅我。”
吃饭之前，莎莎猜测了很多种事情发展的可能，唯独没猜到这种。面对赵坤突如其来的诚恳道歉和告白，莎莎一时错愕，紧接着，她看见赵坤的眼眶竟然慢慢聚集了一些眼泪，莎莎也跟着哭了。她点点头，伸出另一之手放在赵坤的手上，紧紧握住。
难道真的就原谅他了吗？难道这些事情就这样翻篇了吗？文青看到的那个男人究竟是不是赵坤？回到家里的莎莎冷静下来，思索着这些问题。诚然，这几天的短暂分离，莎莎也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赵坤，只是忍住一直没有主动联系他。莎莎意识到，自己是真的爱上了赵坤，开始变得离不开他了。所以，当晚饭时面对赵坤的倾诉，还有他那两行眼泪，莎莎心软了。
莎莎在床上翻了个身，又想到了和文青之间的冷战还在继续。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因为两个人都不想主动和解，久而久之，冷战的理由就由矛盾本身演变成了怄气。她知道文青不会骗自己，也是为自己好，只是她不想踏出言和的那一步，也磨不开面子。
<二>
虽然雾霾很大，世界灰蒙蒙的，但情况在思南这边就不一样了。此时的她，内心装满了粉红色。最近上班，方权跟她的交流明显变多了，甚至开始私聊起部长的坏话来。午饭时间，方权也很少和其他同事一起出去吃，而是和思南一起吃着便利店的便当，虽然方权解释说因为空气不好不想出门，但思南还是一样的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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