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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回医院的路上苏卫东打来了电话, 得知她有事又返回了医院，只能无奈的叹气。
告诉父母他们先吃后，苏木就看着车窗外的夜景发呆，脑子里自动回放着之前在妇科病房里, 她和童佳沫的对话。
那姑娘说的每一句话, 每次在她脑子里过一遍, 她的自责就更深一分。
已经知情的秦楚文见她这样，说道：“你别想太多了, 不是你的错。”
苏木抿了抿唇，“我应该更谨慎一点的。”
“看护孩子, 那是父母的责任，不是你的。”秦楚文握了下她的手又放开，“你不是已经交代了妇科的护士？你做的已经够了。”
苏木回头看向他，不解道：“为什么会有人把自己的孩子逼成这个样子？”
秦楚文扯了扯嘴角，“望子成龙是一些家长们的通病, 自己成不了龙, 自然寄希望于下一代, 对有些父母来说，下一代与其说是他们的孩子, 不如说是他们的作品, 对于以后需要拿出去展示的作品, 他们当然不允许出现一点纰漏，如果有, 那会让他们看起来很失败。”
苏木冷笑了声，“把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 本身他们就已经是失败者了。”
此时三院住院楼楼下, 警车和消防都来了, 楼下还聚集着一群看热闹的人。
在消防员给气垫充气的时候，下面看热闹的人突然一阵惊呼。
“她刚才是不是动了一下？”
“哎呦，到底是有什么想不开的要跳楼啊。”
“在医院这地方，想不开的不太多了？”
“是没钱治病还是怎么回事啊？”
“看个病简直就是要人命，有时候我也想跳下去一了百了。”
“再怎么说，也得活着。”
住院楼顶楼，妇科的值班医生护士，还有刚下手术的樊院长，以及医务科的杜主任都在，眼见人就坐在围墙上面他们却不能靠近，几个人愁的不行。
樊院长眼睛盯着围墙上的人，对身边的人说道：“楼下安排人了吗？一会儿肯定会有媒体来，找个人下去，别让他们瞎说。”
“沫沫，你要气死妈妈是不是？”童佳沫妈妈突然哭着说道。
樊院长顿时忍不住低声骂了句，“妈的，这家长脑子装的什么玩意儿？”
他气的向前走了几步，在正在劝人的警察身边停住，看着围墙上坐着的人说道：“孩子，你先下来，有什么事，你跟伯伯说，伯伯给你解决好不好？”
童佳沫不为所动，她固执的抬头看着夜空，说道：“我就是来看星星的。”
说着她闭上眼睛，嘴角翘了翘，一对梨涡像是装了蜜一样的甜，她说道：“虽然看不到星星，但是有风也很好。”
“你赶紧下来！”童爸爸强压着怒气，“这么多人都在这看着你，你不嫌丢人吗？”
童妈妈也哭着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啊，你想让妈妈跟你一起死吗？”
“谁说我要死了？”童佳沫转头看向她，“我就是想去更自由的地方。”
“那你下来，叔叔带你去更自由的地方。”离童佳沫最近的警察又上前一步，“孩子，叔叔家乡有非常大的草原，你想不想去？你下来，叔叔带你去，咱们去骑马，骑马你会吗？”
童佳沫摇摇头，她腼腆的笑了笑，“我不会，玩儿的东西我都不会。”
她这话听的在场的人心里一酸，医院的人，警察和来救援的消防员轮番劝着她，却不敢向前一步，只要他们向前一步，这姑娘就动一下，弄得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
童佳沫的父母情绪激动，很快就被在场的警察给请到一旁，不许他们再出声。
苏木和秦楚文上来的时候，众人正再三向童佳沫保证不过去，让她别动。
小张护士看到苏木赶紧跑了过来，她哭的眼睛都肿了，说道：“我听你说的一直盯着她呢，谁想到我就查个房她就跑了，她身体那么虚，都不知道是怎么跑上来的。”
苏木抱了抱小张护士的肩膀，安慰道：“没事。”
“童佳沫？”苏木向前一步，轻笑道，“还记得我吗？”
童佳沫回头看向她，点点头，“医生姐姐。”
苏木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停住，镇定说道：“我觉得今天不适合。”
童佳沫疑惑的看向她，苏木说道：“如果是我，我会选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今天晚上有雨，淋雨会显得很狼狈。”
其他人都看诧异的看向她，童爸爸更是非常愤怒的指责道：“是不是你教唆她做这种事威胁我们的？”
“闭嘴！”
“闭嘴！”
苏木的声音和秦楚文的一起响起，童爸爸没闭嘴，反而更加愤怒，说道：“之前在病房你就对我们不满，现在又来教唆我的女儿自杀，你这种人就该被千刀万剐！”
“没人教唆我，是我自己活够了。”不等其他人说话，童佳沫就看向父母，她脸色平静，就像是在看陌生人，“从我有记忆开始，我的记忆里就只有学习一件事，小时候我想到楼下和小朋友玩儿，你们不允许，只让我在家学习，我不过是站在窗边多看了一会儿楼下的小朋友，你们就不让我吃晚饭，对我说，饭是你们亲亲苦苦赚来的，我没有付出努力，不配吃饭。”
所有人都看向童佳沫的父母，童妈妈一手揪着胸口的衣服，哭着解释道：“妈妈都是为了你好啊，现在竞争这么激烈，你不努力，以后怎么在社会上立足？”
童佳沫转过头，轻笑道：“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说着她就身体向下倒去。
变故来的太快，身边一切声音苏木都听不见了，她眼睁睁看着童佳沫的身子倾斜，看着腰上系着安全绳的消防员猛地过去抱住她，却也来不及拉她下来，反而跟着她一起从围墙上消失。
看着所有人扑过去拉绳索，她的耳朵瞬间失聪，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的迟钝，是不是害了两个人？
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看着正在帮忙的秦楚文冲着她的方向在说着什么，她张了张嘴，许久声音才重新回到耳朵里，尖叫声，哭声，秦楚文的声音一起出现在她的耳朵里，杂乱的让她忍不住身体晃了晃。
“木木，来帮忙。”
苏木回过神，跌跌撞撞的跑过去，秦楚文一只手把绳索缠在手上，另一只手用力抱住她，在她头顶安抚的亲了亲，“没事的，别怕。”
苏木看向他，紧接着就听到有人说拉上来了，她看了过去，童佳沫和救她的消防员都倒在地上，她视力很好，一下就看到消防员下巴上有道痕迹，显然是被抓出来的。
她一下推开秦楚文几步走向那边，推开童佳沫身前的人，一把揪住她的衣领，把她拉到一旁的消防员身边，语气冰冷的问道：“你抓的？”
她的神色太冷，周围的人都被她吓了一跳，一时忘了反应。
童佳沫别开眼不说话，苏木冷笑道：“你们还真是一家人，你妈妈给我一巴掌，你现在又把拼命救你的人抓伤，我想请问你，我们做错了什么？”
“小苏，把人放开！”樊院长看着苏木说道。
秦楚文站在一旁握了握拳，沉声道：“樊叔，请让她说完。”
刚刚被推到一旁的童佳沫妈妈又爬了过来，“你干什么，放开我女儿。”
“闭嘴！”苏木看向她，“你打我的账，我一会儿跟你算。”
说着她又看向童佳沫，说道：“你十七岁了，应该也懂些道理了，你有没有想过，你跳下去的同时，会有另一个没比你大几岁的人为了救你也一起跳下去？如果他不幸摔下去怎么办？你的父母说我教唆你自杀，你来告诉他们，我教唆了吗？你有没有想过，你真的死了，你的父母会把我告上法庭？你有没有想过，你出了事，你的主治医生、管床医生、护士、当天的值班医生护士都会被问责？你的父母对不起你，但我们没有。”
童佳沫眼里瞬间涌上泪水，“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活着太累了。”
苏木笑了下，眼睛酸涩，她喉咙滚了下，说道：“你觉得活着太累了，活的太艰难了，可医院里那些来看病的人，哪个人活的不艰难？医院食堂最便宜的菜五块钱一份，但依然有一大批人每天只买五毛钱一个的馒头。ICU病房外面不知道多少人动过卖肾筹钱的心思，手术室外面的等候区，24小时都有人等在外面跪着痛哭，他们不难吗？不都还好好的活着？那你凭什么寻死，凭什么拉着别人跟你一起死？”
“好了”，秦楚文过来抱住苏木，一手护着她的头，轻声安慰道：“好了，不怕了，她没事了。”
苏木拽着童佳沫衣领的手松开，轻声道：“你既然不是真心想死，那为什么不能再坚持一下？父母不好，就不要他们就好了，有什么了不起呢？”
她的声音太轻，只有秦楚文和离她最近的童佳沫听见了，童佳沫倏地看向她，在她看透一切的目光下身体僵住，瞳孔骤缩。
秦楚文则揽着她，说道：“回家吗？叔叔阿姨还在等你。”
苏木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回家。”
身后的一切苏木都没再管了，她被秦楚文带下楼，带上车，一直到上了车，秦楚文把她两只手握在手里，又放在唇边吹了吹，安慰道：“已经没事了，不要怕。”
苏木突然就很委屈，仰着头忍了忍不让眼泪落下，说道：“她要真的出事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她不会出事”，秦楚文亲了亲她的手，“真正想死的人事先不会让任何人发现，她既然能让你察觉到，就说明她不想死，之所以有这一回的事，就是料定了有人会拼命的救她。”
“可要是没救成功呢？”苏木说道。
她何尝不知道童佳沫其实并不想死呢，可凡事都有意外，她不敢赌那个意外。
秦楚文：“那她也算解脱了。”
童佳沫是真的要自杀吗？或许是的，但她更大的目的，是想把她和已婚男人同居导致宫外孕的过错转移到父母身上。
她错了吗？她也没错，她今天的一切，确实是因为不良的家庭教育所导致的，没有那样的父母，她可能也不会有今天。
只是她用错了方法，她或许真的没有想过，如果她在医院跳楼，对别人会有什么影响。
今天晚上的事，耗费了苏木太多精力，还没到她家楼下，她就靠着座椅睡着了。
秦楚文握了下她的手，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凉了，他叹了口气，幸好今天有惊无险，不然，她的人生怕是也要毁了。
到苏木家楼下，秦楚文刚要叫醒她，就见他车前来了一个中年男人。
秦楚文顿了下，直接开了车门下车，看到那双与苏木极为相像的眼睛，他自我介绍道：“叔叔您好，我是秦楚文。”
苏卫东看了看他，长的确实不错，个子也确实挺高。
苏卫东点点头，“你好，我是苏木的爸爸，木木怎么了？”
秦楚文向车里看了眼，说道：“今天晚上有个病人要跳楼，所以我们过去了一趟。”
苏卫东顿时吓了一跳，“人没事吧？”
秦楚文：“人已经救下来了，是木木昨天做过手术的一个患者，所以她吓的不轻，回来的路上就睡着了。”
苏卫东顿时心疼的过去隔着车窗看了看闺女，又起身道：“肯定是吓坏了，她小时候跟她表哥去医院找她二姨，也碰到过一个跳楼的，当天回家就发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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