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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3年签订的《塘沽协定》使华北在风雨飘摇中又拖了几年,功过是非,如今看来绝不是简单的三言两语可以评定的,然而,当时举国上下几乎是一片骂声,“卖国”之类的砖头纷纷砸向他。这样的结果他在北上之前其实就已料到了,但他既抱定“我不人地狱谁入地狱”之心,即便万千唾骂集于一身也只能在所不顾了。

1934年夏天,黄郛正好在庐山避暑,有不再北返的念头。后来成为《大公报》总编辑的王芸生前往庐山,和他详谈过两次,除了在当时的报纸上做了报道外,《赣行杂记》中也记下了他们聊天的一些内容,现在看来仍是很好的历史材料,我们可以从中了解他内心的痛苦与挣扎,了解历史的不同侧面。

王芸生第一次找他,说北方人多盼他早去,希望他能减轻战区民众的痛苦。他在感慨“恐怕无补于大局呵”之后说:“这一年来的经过。在明了国家情况的人,当然能够谅解,一般人则以为我黄某某天生贱骨头,甘心做卖国贼。对外未曾做了什么事,却须时时对内做解释工夫,真是痛苦万分。一年以来对内对外,尽做矮人,我并非不知道伸伸腰,只是伸腰之后有什么善后办法?为国家设想,不能那样冒险。”他到北平,日本人认为他既然没有办法,还不如趁早躲开,免得碍他们的事,一球拍要把他拍到南方来。而他到了南方,人们都问他什么时候回去,又要一球拍把他拍回北方去。他有个说法:日本人的量是小的,力是大的,而欲无穷;国人的眼光是短的,调子是高的。肩头不负责任。所谓北平政整会只是个招牌,办理对日本关东军的外交。就是与虎狼打交道,随时都可能被吞噬,而且北方各省什么事都可以找上来,结果却又是什么也管不了。他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困境。个人毁誉还是小事。王芸生安慰他“外交家在胜利中求收获易,在失败中而不偾事难”,他说自己如果为个人设想,绝无再回北方的理由。但国家需要他唱这出戏,他只能牺牲个人。自己已经55岁,大小的官都做过,已无所求。“我以为国家的出路有三句要诀:(一)放大眼光,(二)咬定牙关,(三)勒紧肚带。大家能本此三点奋斗下去,国家前途才有希望。”

他们第二次谈话时,王芸生发现他的态度积极多了。他的第一句话是:“我在庐山住了许久,觉得这里确是热忱努力的干,这或者是中国前途的一线曙光。”当时蒋介石等都在庐山办公。他问王在庐山上住了多日,感想如何,王的回答是“很有朝气”。他说,华北最大的危机是在心理方面,一般人在心理上先将华北放弃,认为已无可救药,一切都趋向消极。所以,要想挽救华北,首先要革除这种心理,尽心尽力去做,归根结底,中央与地方应该共同努力。

黄郛此次南下,本来就是一种消极的表示。与他接近的朋友也认为,以他的资望才力,可以为国家做其他的事,何必去北平敷衍关东军?可是在国家危亡的关头需要他这样一个人去北平与日本人周旋,明知这是往火坑里跳,他也只能牺牲自己。

等到王芸生写《赣行杂记》时,他已下山,即将起身北上。对他抱有同情的王氏说:“我们并不奢望他施展新猷,但使北方少些国际纠纷,减些民众痛苦,说来虽似平常,实是不朽功业!” ▲黄郭手札历史的风烟散尽之后,再回过头来看黄郛在庐山上对王芸生说的那些话,值得注意的是他关于国家出路的三句要诀。放在许多时候都不失其价值。

庐山上的邮电检查

庐山是有名的避暑胜地。因为蒋介石喜欢夏天上那里办公,各路军政要员上山汇报、请示,络绎道上,牯岭成了政治中心,号称“夏都”,聚居三四万人,光是轿夫就有4000多人,一到夏天山上热闹非凡。而且五脏俱全。由于各路军政要人云集,电报局业务忙碌,1934年8月上庐山采访的《大公报》记者王芸生充分领教了邮电检查的厉害,在《赣行杂记》中抱怨说,庐山是政治重心所在地,邮电检查自然特别严密,但有时不免流于苛细。

那年8月30日,当时中国外交界的两颗大星颜惠庆、顾维钧上庐山,正巧被他撞上。第二天,他见到时任驻法公使的顾维钧,匆匆谈了十几分钟。他说:“在此外交紧急的时候,一般国人多觉得顾先生和颜先生不宜久在国内勾留。”顾听了这话不甚谓然,认为中国人没有知识,驻外公使不一定要坐在国外。旋又掉转话题道:“我们也有苦衷,我们在外边办事,等于是留声机的喇叭,若无唱片,根本无话可说。且外交也是一种战争,大本营如不决定战略,一任前线各自为战。其害更甚于不战。我这次归国,一为向政府请示方针,同时顺便到各地视察,借以明了国内的情形。”

事后他去发电报,把和顾维钧的谈话发给《大公报》。其中就有这么一句:“余等仅为留声机之喇机,若无唱片,根本无话可说。”检查员一看就删掉了。他对此很不满。认为检查员滥用职权,按照新闻检查的范围只应该限于军事、外交的秘密,以及领袖行踪,这个关于留声机的比喻究竟与国家大计有什么关系?他本以为是牯岭的邮电检查特別严苛。没想到中途汉口的邮电检查更离谱。有两次他给报社发的新闻电稿,牯岭已经放行,到了汉口电报局中转时却被扣留了。他在庐山接到通知,赶紧去找有关当局交涉,好不容易才下令由牯岭局电告汉口局放行,几经周折,等电报到天津,已晚了足足三天。他因此感叹:“一个电报,先经发报地的检扣,又经收报地的检扣,中间还要经转报地的路劫,真是难如登天。假使检查员真有见识,也还令人佩服,往往问题发生在情理和常识之外,真使你哭笑不得。”有一次汉口电报局扣留了三天经大力交涉才放行的那个电报,是他在庐山上对“北平政务整理委员会”委员长黄郛的采访,整个谈话的内容都是奖勉政府,鼓励人民,完全是有利于政府的宣传,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被无情拦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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