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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随后我骑车经过的道路,无论位于城市还是农村,都修得很平整,周围的景色也非常美丽。沿着道路骑行,可以看到很多人丁兴旺的富裕农场。农场里是一排排宁静而宽敞的农舍,农舍前面是绿树成荫的草坪和砾石车道。每走十至十五英里,就会看见城镇或者村庄。但对我来说,这些漂亮的高速公路却是我走过的最冷清的地方。在一百英里的行程中,在空旷的道路上,我没有遇到一个骑行者或徒步的旅行者,就连赶马车的旅行者也没有碰到。至于驾驶着机动车从我身边呼啸而过的当地居民,很显然并不关心脚下这条高速公路的社会意义。他们倚在流线型汽车的座椅上,以风驰电掣的速度前行。两侧的世界幻化成两条朦胧绿带,被远远地抛在身后。这些人与高速公路之间的关系,并不比待在飞机——偶尔有客机从公路上空飞过——客舱里的旅客亲密多少。此刻,他们的思绪早已飞向天边,飞驰的汽车仿佛让他们翱翔在另一个维度,在那里,空间仅仅存在于时间当中。对于居住在高速公路附近的生物——鸟儿、昆虫、蛇、乌龟、金花鼠,以及像我这样孤独的骑行者来说,这些机动车只是危险的代名词,一如自然界里的闪电、地震和洪水。对于某些自然灾害,我们还可以预测和应对(几英里的路面上到处散落着乌龟的尸体,看来它们蒙受了巨大的灾难),但机动车却让我们失去了最基本的交流,它的发明反而加深了我们的孤独感。对于整天抱怨现代生活缺少僻静之所的人,我建议他们沿着公路徒步或骑自行车旅行。他很可能好多天都遇不见一个人。但是,有人觉得,人与人之间不受限制的自由交往是健康的社会生活与政治生活的前提条件,对于这样的人,我不建议他们这样旅行。因为这些人既会满怀遗憾地追忆乔叟时代英国公路上那浪漫多姿的生活,又会为现代旅行中走遍天下却仍然萦绕于心的孤独而忧虑。

即便如此,上午的阳光对冷清的公路却毫无怜悯之意,像对其他地方一样,开始了对公路的炙烤。我蹬了几个小时的自行车,需要小憩一下,欣慰的是,正好在湖边发现了一个小村庄。村中的旅馆是一座比较新的小楼,它的原址是一家拓荒时代就存在的老客栈,新旅馆中装饰着从附近村庄淘来的“老古董”,我不确定这里是否比我儿时见过的那种摆着黑色皮长椅和痰盂的乡村旅馆强。不管怎样,我在这里游了一会儿泳,还花六十五美分吃了一顿午餐,午餐很丰盛,有洋葱、白萝卜、搭配苹果片的烤梭鱼,还有黄油面包、樱桃菠萝沙拉、牛奶、冰淇淋和草莓。尽管家乡炙热的阳光让我感觉极不舒服,但正午刚过,我还是顶着炎炎烈日开始了第二站的征程。

第二站的行程特别枯燥。沿途只路过一个村庄,这个村子有一个雄心勃勃的名字——奋进村。我是在下午三四点钟路过这里的,遗憾的是,在村子的先辈们心中,“奋进”这个名字的含义主要是道德规范方面的。根据约定俗成的习惯,本来应该开“小酒馆”的地方,被一座坚固的“福音堂”占据了。我问两个穿工装裤的男人哪里能买杯啤酒喝,他们咧嘴笑着对我说:“这里买不到,这地方啥都没有。”不过,他们对人倒是非常热情,我刚刚骑出村口,他们就开着福特车追上了我,朝我大喊:“前面一英里,在你的左手边。”骑了一英里之后,果然在左手边看见了酒吧的标志。我走过去,在旅馆后面发现一间灯光昏暗的酒吧,里面很凉爽。酒吧里四个醉醺醺的男人正勾肩搭背,一遍又一遍真诚地互相询问:“感觉难不难受?”

四点,我到达了今天的目的地。这是一个落后的村庄,没有公路,也没有铁路,新铺的混凝土公路离村子还有半英里。通往城镇的铁路支线已经停运,更糟糕的是,当地人告诉我,他们拆掉了火车站。如此一来,尽管不能完全消除影响,但至少现在这个村子不用担心被腐朽的都市生活同化,周围已经有太多的村庄被城市发展的洪流所吞没了。

对我而言,这里的主要魅力在于,这里与我祖父的庞大地产毗邻。那些地产都是他从南北战争的战场归来之后获得的,大部分土地都用来耕种了,用五道围栏围了起来。我家里还保留着父亲回忆童年旧事的记录,那是他去世之前不久写下的。我惊奇地看到,七十五年前这块土地上的人们前往外界的交通工具——来往于狭窄河道的燃木汽船至今还在为当地人服务。每年的特定时节,印第安人和成百上千的野鸭都会来到小溪旁,采食沼泽地里疯长的野生稻谷。

进入村庄之后,我去了一间酒吧,这种地方往往是消息最为灵通的。果不其然,没让我失望。酒吧里坐着几个人,其中一个是老板,还有一个德裔农民以及一个来自相邻镇的上了年纪的报纸编辑。他们正在收听华盛顿参议员队和芝加哥白袜队的棒球比赛广播,一边预测路易斯对施梅林的拳击赛结果。[4]那位编辑对我的问题很感兴趣,给了我一些建议,让我去拜访村里年龄最大的长者。

我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长者的家。老人保养得极好,已经九十多岁了,留着浓密的胡须。我们并肩坐在门廊前面的摇椅上,他跟我讲起了旧日的时光。他还记得南北战争爆发前少年时代的往事……在他的建议下,我又去拜访了一位农场主,他的农场过去是凯南家族的产业。这位农场主相貌英俊,一双蓝色的眼睛闪着柔和的光芒,上扬的嘴角流露出他坚韧而敏感的个性。四轮马车慢慢地在田间转了一圈又一圈,机械收割机无情地割断了干草,年轻的农场工人顺势把干草装上马车。碎干草屑漫天飞舞,我一边跟在马车旁边走,一边和农场主讨论家族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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