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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注意的是这29份奏复中,无论是否同意黄爵滋的意见,没有一份是反对禁烟、倡论弛禁的。这说明自从围绕许乃济弛禁折的讨论后,由于皇帝禁烟态度明确,已经没有人敢公然主张弛禁,以冒天下之大不韪了。诚然,表面上主张禁烟、骨子里仍有畏难情绪、希望弛禁者总是有的,但谁也不愿意做“出头椽子”,拿官位与性命开自己的玩笑。所以,这一次皇帝要臣下直抒意见,反馈过来的却是“舆论一律”。大家都认为鸦片烟是非禁不可,只是怎么个禁法而已。就此而言,这次大讨论已不是什么禁与弛禁的论争,而是如何严禁问题上各种主张的交锋。

那些不同意黄爵滋以死论罪吸食的人,认为此法过于严峻,吸食者人数众多,不可胜诛,而且因吸食之罪而祸及子孙,不准若辈考试,不仅将其比为倡优隶卒、不合伦常,也不符合“罪人不孥”之意;至于连保之法,往往容易产生奸徒讹诈,吏胥骚扰的流弊,法愈重而发觉愈难,掩饬愈工,这也是一定的趋势(用时下的话说,就是“你有政策,我有对策”是也[23]

他们认为在禁烟方法上,黄爵滋太注重于吸食一环,忽视了惩治兴贩和拔本塞源,显得轻重倒置,主次失宜。如山东巡抚经额布说:若没有兴贩者贩烟进口,则天下断无吸烟之人;非有兴贩者运银出洋,则天下即无漏银之事。若将吸食者拟以死罪而对兴贩仍转从轻典,不特轻重倒置,有失情法之平,且恐吸烟者众,诛不胜诛;兴贩者转得贩运如故,于禁烟及遏银外流仍无裨益。[24]山西巡抚申启贤则把兴贩称之为勾通外夷之汉奸,认为黄折重治吸食而置兴贩于不论,“是犹惩溃防决堤之水,不为塞其来源,而徒致力于杯勺,欲其流之涸也得乎[25]类似这方面的意见,几乎所有持反对论调的大员都有涉及,说明他们对黄折中存在的问题看法是很一致的。

不少人认为黄折只注意了遏流,而忽视了塞源。吉林将军祥康在奏复中称:国家设法定例已极严备而终不能断绝鸦片流入、白银流出,原因在于其来源未塞、其流毒未遏。因此,要禁绝吸食,首先得绝其来源,次在廓清流毒。他认为绝来源,要在改变原先以当地土著兵丁充当近洋守弁的成法。因为这些士兵往往久住本省,易于联络贿通,以巡查为虚文,是以在官查禁之人,即为包庇偷漏之人,如油泼火,势不能熄。为此,他建议调拨无海口邻省弁兵赴洋守口,每年换防一次,岁以为常,再配以督查武职大员失察赏罚办法,则来源可塞,吸者也无从购觅。廓流毒应着重对囤积包送者严惩。他认为鸦片之流行,始于囤积包送,继而有兴贩、有吸食甚至有开馆者。“其囤积包送,实为害首”,应将其与开馆例一样问绞。山西巡抚富呢扬阿也认为应“首严海口之禁以杜其源,次加兴贩及开馆罪名以遏其流,再惩吸食之人以警其沉迷”[26]署直隶总督琦善在奏复中更认为:“天下未有不清其源而能遏其流者,似当严拿囤贩,重法惩办,以绝根株”,若能“拔本塞源,庶外夷之毒物内地无贩卖之人,而吸食之风自止[27]

很显然,这些有关塞源的意见,已与往昔单纯注意外国鸦片贩子,动辄闭关绝市以断其源的做法有所不同,更多地从确切、可行方面考虑问题。这说明通过数十年来的禁烟,人们的认识在逐步深化。

即使是同意黄折意见的大员们,也对黄折提了不少补充意见。如色卜星额认为:“原折专重吸食,略于兴贩,自非拔本塞源之意。”他建议当前应“严拿趸贩之船,人赃务获,不分首从,立正典刑,海滨枭示,先为食烟者立此标榜,亦足以破奸回(民)之胆,而寒嗜好之心,庶治本不遗其末,清源亦节其流矣。”[28]钱保琛说:“原奏请严治吸食之罪,从重论死,此诚扼要之论。且予限一年,并非不教而诛,尤为宽严得当。抑臣更有请焉,今之吸食者,弊之流也,而兴贩者,弊之源也。若无兴贩,何由吸食?”他提出“今既请将吸食之犯,从重拟以死罪,自应一并将兴贩之犯,于开设烟馆绞罪上,加重问拟,似与情法两得其平。[29]桂良在奏复中认为黄折“实为切中时弊”,“今天下沉迷鸦片者多矣,非严刑峻法,必无以挽此颓风”。但他又对原奏所无者酌议十条建议,包括澳门同知在夷船到粤时应查明验收,责成水师官弁认真巡查纹银出洋鸦片入口,载汰广东快蟹,巡查广东沿海炮台附近洋面上的鸦片走私船及伶仃洋面的鸦片趸,奖励查获出洋纹银的兵丁等等[30]陶澍也补充了八条办法,包括布施戒烟药、收缴烟土烟具、广泛进行劝谕戒烟宣传、责成保长查办鸦片不用邻佑互保等。[31]陈銮在肯定黄折所定办法基础上,建议朝廷对犯者应采取“由轻而重”逐步加增刑罚,以使天下“咸仰皇上衡情立法,并非不教而诛”[32]的至意。

所有的奏复,皇帝都亲自认真地细读过。他被将军督抚们全体一致的禁烟要求所感染,为烟毒害人之深、白银偷漏之重所震动。无论从作为一个圣君的期望,从继承祖宗未竟的宏愿,还是从大清江山的前途、从体察民生的要求考虑,都必须痛下决心、严厉禁烟。自这一年的六月起,皇帝采取了一系列措施表明自己对禁烟的态度,他首先处分了吸食鸦片的王公贵胄,接着又对步军统领衙门所拿获的吸食鸦片的官员处以革职,并将贩卖之人交刑部审讯,命令步军统领、顺天府五城一体认真访拿,有犯必惩,毋稍疏纵;各省将军督抚等饬属严密访查,一经报官,立即惩办[33]道光十八年七月二十七日(9月15日),皇帝接到江西道监察御史狄听一份奏折,报告来天津的洋船夹带烟土、铺户代为囤销一事。奏折称来津洋船每年计一百数十只,均由广东福建商民雇驾,先在外洋向夷商转贩呢羽杂货及鸦片烟,然后由海路运至天津,凡山西、陕西等处商人到天津销货,都由当地铺户派人包送烟土。“当船只抵关,将烟土囤积店铺,竟敢白昼扛抬,多人护送。烟馆则随处皆有,烟具则陈列街前,积习成风,肆无顾忌。”皇帝第二天立颁上谕,命大学士署直隶总督琦善严密查拿。上谕指出:“现当整顿之时,尤当扼其要害以清弊源”,若天津海口搜查净尽,京师转贩亦随之减少。命令琦善派委明干妥员严密查拿按律究办,并根究党伙,杜绝来源,“毋得视为具文,致有不实不尽[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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