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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诗的收集者由道士徐灵府变成了和尚道翘,相关的官员由长史李敬方变成了刺史闾丘胤,这是一个耐人寻味的过程,其中也包含着深深的宗教意味。现在,先我们再回过头来看看李敬方的相关事迹。在李敬方从徐灵府处得到寒山诗集的时候,他的身份是台州长史,随后于大中元年任明州(今宁波市)刺史,再任台州刺史,“李敬方,会昌元年为台州长史;大中元年为明州刺史,见《蓬莱观碑》;则敬方自台州长史擢明州刺史,复自明州刺史左迁台州刺史”。[11]这样,李敬方为台州刺史的身份也是确定的。再者,据记载,李敬方也曾经患有头疾,在其《题黄山汤院》一诗的自序中,李敬方写道:“敬方以头风,大中五年十二月,因小恤假内再往黄山浴场,题四百字”[12],《新安志》对此亦有记载,“后至大中年,刺史李敬方以风疾,比岁凡再入浴,感白龙而疾瘳,乃作龙堂于汤之西陵”。[13]
李敬方和闾丘胤都曾担任过台州刺史,亦均曾染过头疾,这或者是对于寒山诗集作伪的原始依据。同时,对于此事的清理,不能够脱离当时的社会现实。徐灵府结集寒山诗交于李敬方之时是在会昌末年,而会昌年间,中国文化史上发生了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会昌灭佛。唐武宗李焱好道,早在开成五年(840)秋,即召道士赵归真等81人入禁中,于三殿修金箓道场,亲受法箓。会昌元年(841),六月十二日,武宗生日,为庆阳节,刚做上皇帝不久的李焱设斋请僧人、道士讲法。然而,武宗只赐给道士紫衣,僧人却不得穿着。这原本只是一件小事,然而一个明确的信号已经发出了:新皇上并不喜欢佛法,很快,在武宗为帝的短短六年时间里,一个接一个的对僧人们发难的敕令由皇帝签署、发布,中国历史上最大的一次宗教迫害运动——唐武宗灭佛开始了。会昌二年(842)十月,勒令僧尼戒行不精者还俗,财物入官,僧许留奴一人,尼许留婢两人。三年,查点外国僧人,并禁摩尼教等流传。令两街功德使梳理京城,公案无名者还俗,递归本贯,诸州道府皆同斯例。四年,诏禁供养佛牙,毁焚长生殿内道场经像,换为天尊老君之像。但毁佛主要的原因是当时寺院所属庄园增加,国家赋税收入减少。加以僧伽腐败,僧侣不事生产,蠹耗天下。会昌五年三月,勘检天下寺舍奴婢,八月,敕毁佛寺,勒僧尼还俗,下令并省寺院。据《资治通鉴》卷二百四十八载:“秋七月……敕上都、东都两街各留二寺,每寺留僧三十人。天下节度、观察使治所及同、华、商、汝州各留一寺,分为三等:上等留僧二十人,中等留十人,下等五人。余僧及尼并大秦穆护、祆僧皆勒归俗。寺非应留者,立期令所在毁撤,仍遣御史分道督之。财货田产并没官,寺材以葺公廨驿舍,铜像、钟磐以铸钱。”诏行之后,全国共拆寺4600余所,还俗僧尼26万余人,收充两税户。拆招提、兰若4万余所,收膏腴上田千万顷。又将寺院奴婢改为两税户15万人。宣宗李忱即位,宣布恢复佛法,但是经此浩劫,佛教已然是元气大伤。在这种形势之下,国清寺自然也是难逃一劫的,会昌年间,国庆寺亦遭拆毁,教籍湮没。除隋炀帝、智者大师的真迹一部分被寺僧收于废墟中方得以保存外,其余殿宇、法器尽毁。僧尼被令还俗,寺内原有常住一百五十人,夏季统制时多达三百人。此时大多逃匿深山,继续修禅。寺院的田产,被收归公。直到宣帝即位恢复佛法,大中五年(851),诏重修国清寺,加赐“大中”,并由散骑常侍大书法家柳公权为国清寺书额“大中国清之寺”,今藏于国清寺中。这时,国清寺才开始募资在废墟上重修殿宇。大中七年(853)九月,日本天台宗高僧圆珍至天台求法,国清寺还是“佛殿初营,僧房未置”。圆珍见“白衣居士,经行而晓泊浮云;青眼沙门,坐定而夜栖磐石”的荒凉景象,为此,圆珍出资修国清寺止观堂[14],并提名“天台山国清寺日本大德僧院”。国清寺百废待兴,急需各方的支持,特别是官方的支持。而寒山诗集的流传恰好也正是在这一时刻,这也为作伪提供了一个可能。
国清寺三贤殿
于是,在寺僧的努力之下,今天通行本的寒山诗集也就出现了。寒山在这里面成为了文殊菩萨的化身,拾得成为了普贤菩萨的化身,丰干禅师则是弥陀的化身,三贤相继出现于国清寺,并有种种灵异的事迹,以至于在今天国清寺内建有“三贤殿”用来纪念三者。这对于吸引世俗关注的目光、重新获得支持而言,自然是非常有效的。而后世围绕着寒山的种种佛教的光环也是因此而来的,最为著名的当属“寒山寺”和“和合二仙”。
寒山寺因张继的《枫桥夜泊》而闻名中外,“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寒山寺旧名妙利普明塔院,建于南梁天监年间(502—509),“余考寒山寺,创建于梁天监时,旧名妙利普明塔院,以寒山子曾居此寺,即为名”[15]。我们从寒山生平来看,寒山一生终老于寒石山,未曾到过苏州,又怎么可能曾经在妙利普明塔院居住呢?将寒山与妙利普明塔院联系起来的也是与闾丘胤相关的一则传说。闾丘胤亲访国清寺,然未能得到寒山的教诲,心中总日夜牵挂,对寒山的行为“弗可恒度推之”(《宋高僧传·卷十九》),尤感敬慕,他并不灰心,反而对寒山乃文殊菩萨化身的说法坚信不疑。菩萨么!心诚乃能拜谒。几年之后,闾丘胤偶然经过苏州,官船引到苏州城外封桥镇时,船家需要停泊,购买生活用品,补充食物。这封桥镇是大运河来往的门户,这里水域开阔,是千百艘船只停泊的好港湾,远山绵延,近处平原一片,村落星罗棋布,是富饶的鱼米之乡。封桥镇集市繁荣,有水上城垣可守,是入苏州城的关口。因为停船,闾丘胤便上镇街走一走。一路上人群熙攘,鱼米虾货满街。突然,他看到路边有个卖草鞋的老人,衣衫褴褛,头发蓬松,但面相好熟。再细看,不觉五体投地,叫一声:“师父在上,弟子闾丘胤顶礼了!您老远在这儿?”那老人说一声:“使君看错了,谁是你的师父?”话未说完,拔腿就跑,草鞋也不要了,当闾丘胤叩头起来,不见了师父,慌忙举足直追,遥望前方那师父已过封桥,消失在通往狮子山的道中。闾丘胤这次不想再错过这个机缘,三步并作两步,尾追不舍。气急喘喘地赶到滨河的庙宇,名叫妙利普明塔院,遍寻又不见师父,便向寺僧打听,寺僧说:“那位卖草鞋的老人住东庙里廓下,至于他的来历,无人知道。由于庙小无力供膳,他便自织草鞋卖钱度日修行,我们也从来不过问他。”闾丘胤告诉寺僧:“此是文殊菩萨化身,万不可轻慢。”后又与苏州刺史叙情,争取官府支持。苏州刺史也久闻寒山高名,加上四众信徒的结缘,将原来已经破落的塔院修整一新,光彩夺目。妙利普明塔院因此而改名寒山寺,大家出于对文殊菩萨的崇拜,出于闾丘胤对寒山大师的敬仰,出于苏州官府的支持,慕迎寒山拾得两大师主持寺务,从此香火鼎盛,延续千余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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