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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了,沿着北京的街道,那街道的尽头一直通到中组部的招待所。这条大街每每在大风里,就显得那么荒凉,不见人迹。风越刮越大,几乎要把我刮跑。下了车,我拔脚就逃,顺着风往前跑去。就像有人在身后追赶我,即使是白天,我依然感觉到一种惧怕。我拿着父亲的小说,有一种见不得人的感觉,还是像要找个地方把它“窝赃”起来似的。一直到有人一把拉住了我,才从慌乱中清醒过来。中组部招待所看门的拦住我,恶狠狠地问道:“干什么的?”“找人。”“找谁?”“周扬伯伯。”“你是什么人?”“我是彭柏山的女儿。”
说完以后,我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几乎是在我这一辈子,在我整整二十六年的生命中,第一次这样大声地向人们宣称父亲的名字,宣称我是他的女儿。这对我来说,是很不自在的一份快乐,一种沦落在灾难中的快乐,我对自己感到一份忿怒。我敌意地注视着看门人,但是他根本不知道“彭柏山”是谁。他让我站在风里,往里面打电话。等他转身出来的时候,态度和悦多了。他给我指路,告诉我周扬住在哪一栋小楼里。
走到那里的时候,周扬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等我了。
周扬第一句话问我:“你父亲还好吗?”
我说:“一九六八年四月三日,爸爸被打死在河南农学院。”
可以看出周扬惊讶的神情,他停顿了一会儿,掉过头,回避了我的目光,他说:“我,我不知道……他……已经……”
然后,我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其实大家都非常清楚,在批判“胡风反革命集团”的运动里,周扬扮演过什么样的角色。可是看着眼前的他,神态稍稍显得呆滞,他望着墙壁,似乎不愿意和我把话题继续下去。也许他把我看成一个孩子,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我的声音是微弱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样打破这么难堪的沉默。停顿了有那么一会儿,周扬又问我:“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我慎重地拿出爸爸书稿的手抄本:“这是爸爸的小说《战争与人民》,妈妈说您过去读过。”
周扬诚恳地抬头看着我,慢慢地说道:“我记不得了。”
“妈妈问您,能不能帮助爸爸把书出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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