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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第差异绝不仅限于婚姻,更是仕途路上难以逾越的屏障。魏周隋唐四代更迭,权柄却始终握于关陇权贵之手,宇文家、杨家、李家都是西魏八柱国十二大将军之后,至今朝廷重臣仍然多是关陇乡人,连科举选才,关陇之地都比别的地方录取名额多。
李世民驾崩后,长孙无忌以顾命之姿把持朝政,不啻为关陇权门的新首脑,在这些人看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类乎许敬宗这等籍贯江南又私德不佳的人怎值得信任?留在朝里碍眼碍事,不如远远打发走……
想清楚这些,许敬宗由哀转怒,不禁又追忆起陈年往事——先朝末年关陇将士不愿陪隋炀帝迁都江南,发动江都宫变弑君,继而血洗朝廷,他们杀人的准则就是籍贯。当时的宰相裴矩、苏威等皆是尸位素餐之辈,却因为是北方人便免于一死;而虞世基和他父亲许善心、来护儿等人,仅仅因为是江南人就被杀死。为了活命,他忍着悲痛向叛军首领宇文化及逢迎拍马,受尽世人的嘲笑。他原本是个崇信圣贤中规中矩的书生,正因遭受莫大耻辱性情才会改变,变得重才轻德、唯利是图、狂放不羁、不择手段……这是许敬宗心中不可触摸的伤疤,如今却被长孙无忌刺痛了。
昔日杀父辱名,今又阻扰仕途,是可忍孰不可忍?许敬宗恨得咬牙切齿,赌咒发誓要报此仇,可摩拳擦掌许久,却又无可奈何怆然长叹&mdash;&mdash;都被踢出长安了,有什么本事<a href=https:///tuijian/fuchou/ target=_blank>复仇</a>?百年陈规又岂是他一己之力所能撼动的?关陇山高,南风不竞,世道如此,不忍又能如何?
忍字心头一把刀,许敬宗满腹怨气又化作伤感,凝望那高耸冷峻的长安城,无奈悲吟道:“徒伤幽咽响,不见东西流。无期从此别,更度几年幽。遥闻玉关道,望入杳悠悠……&rdquo;
哀伤的诗句尚未吟罢,忽听身后马蹄纷沓,有个高亢浑厚的笑声传来:“甚洽甚洽!这是南朝江总所作《陇水头》,那江总老儿有才无德诗酒误国,你许敬宗也非良善之辈。相得益彰,有趣得紧啊!&rdquo;
王德俭侧目观瞧,只见城南大道上奔来数骑,为首一匹骢马之上端坐一位老者。此人明显已过耳顺之年,却腰板挺拔精神矍铄,头戴浑脱帽,身披白狐裘,迎着寒风挥鞭驰马,红扑扑的宽额大脸,一副皓髯随风飘摆,甚是威武洒脱。
“何人出言讥讽?&rdquo;许敬宗立刻恢复了桀骜不驯的神情,却面朝城门没有回头,故意摆出不屑之态。
老者来至近前勒缰下马,笑道:“一句戏言而已。老友,是我啊!&rdquo;
许敬宗这才回头观瞧,明知道这个人是谁,却故意装作不认识:“你我相识吗?恕我忘却了,阁下贵姓高名?&rdquo;
“咱们相识三十余载,你何等记性?&rdquo;
许敬宗摇头晃脑道:“不怪我记性不好,只怨你自己不出名,若是何、刘、沈、谢那等大名士(何逊、刘孝绰、沈约、谢脁,都是南朝著名文士),我便是半夜遇见也能认出来。&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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