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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的思想史研究多少偏重于学术思想,侧重于那些构成“思潮”的流行者或浮在表面上的东西,而对其他种种则不大在意(特别是在思想史中缺乏同时代的经济思想史内容);在研究对象上也偏好文人、学士,而对官员乃至皇帝等人的思想作为(包括意识形态),则不免有所“歧视”,更难及于普通人之生活想法与经营进取(如农民在生产上的“重副轻农”,在交易上的“同步反应”等)。

另一方面,对十八世纪的思想学术界,也过于重视“考据学派”。这就难免“以偏赅全”,因此有学者提出,当时“考据学不是主流思想”。(24)还有一种流行说法,认为清代的“文字狱”使得知识分子、文人不再关心“国家大事”了。但上述那些有关国计民生的问题,哪一个不是亟待解决的重要的现实政治问题?显然,考据学家是不关心也不回答这些问题的。但是朝廷上的大臣呢?那些将学问与经世相结合的“理学家”和“乡绅”呢?从康熙、雍正到乾隆的几朝皇帝呢?不正是他们这一大批人在积极带头思考这些问题,制订政策,并付诸实施,创造出历史的鸿业?不错,古人重视“内圣”之学,但若因此而忽略了“外王”致用的一段,那恐怕真是对思想史的一大误判!所以我们必须转变眼光,关注到这一个层面上来,从国家大政的方方面面来搜集资料,通过对这批人物“所思所想”和“实际行为”的挖掘研究,从而建立起“十八世纪经世之学”。

十八世纪“经世派”的活跃时期是乾隆初年,即乾隆初政的十几年时间。出于种种原因,其后它就渐归消沉,甚至为“考据学派”所“取代”。乾隆十三年以后,随着一个政策“收敛”期的到来,“经世之学”虽没有“无疾而终”,却似乎是越来越“过气”了。实际上,考据学的兴起也有其内在理路,及社会自发的一面;它可能既非出于政治打压,也并非全由政府提倡,而“依然以在野争在朝,以道统争治统”。(25)另一方面,种种学术的升降和风气的变化,不是政府就能掌控的。其原因之一,可能在于“经世之学”只是一种“有限的”知识探求,未必为大多数学子所关心,而“考据学”则可供社会上一般士人“把玩”,何况当时很多人已经以此为“职业”了呢。(26)乾隆二十年代,“考据学派”随之兴起,蔚为风气,到乾隆中叶达到其鼎盛时期。这与乾隆朝政府政策进入一个较为迷惘的“无策期”,或许也有一定关联。

可惜的是,迨革命军兴,则一切可称为清代“经世学”者,均失去其价值所在。有关遗产并未得以总结,特别是仍然“活着”而“有意义”的那一部分:如在清代历史中,是否存在现实可行的经济发展道路?土地开垦曾经有何作用,今后是否依旧可靠?“赋役”应如何征收?仓储是否越多越好?政府又当如何确定它的角色和地位?……(27)

或者,如果《皇朝经世文编》(或类似的一部著作)能早若干年——如在乾隆末年——问世,世人对乾隆之治,乃至乾隆学术,恐怕都会有一番“刮目相看”了。也许,历史上就总是这样充满了遗憾,让后人不能徒然站在前人的肩上,坐吃山空,无所作为?

讷亲的悲剧

在我的新书《乾隆十三年》中,“金川之役”俨然成了一出重头戏,它并非从正面,而是侧面,从官场文化的角度来讲这个故事。其中一个要角不是别人,正是讷亲,没有他的失败就衬不出傅恒的成功来。只是还有一点“意犹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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